原点 11
（十一）
下了采访，镜头外的王俊凯瞬间没了笑容，王源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不抬头也不说话。
“刘怡然的架子端得也是可以的，好像天下男人都该跪舔她似的，啧啧。”李峤唏嘘一番。
王俊凯没有什么反应。
“算啦，反正迟早都得和女的拍，至少她演技没得说，在影视圈的口碑也不错，对咱们有好处，就是脾气差了点，不过……”
王俊凯终于扭头看了他。
“也还是差不过你。”李峤就看着王俊凯坏笑。
王俊凯二话没说，直接回过头搂了李峤的脖子可劲儿往下压。
“哎呀呀！”李峤努力反抗着却也没生气，“哪有这么没大没小的艺人啊啊啊！”
王俊凯总算露出了小虎牙，放开了他，“也没见过这么损自己人的经纪人啊！”
李峤赶紧整理了上衣，然后笑着拍了王俊凯的屁股。其实他挺喜欢和王俊凯这样的相处方式，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娱乐圈里，能像王俊凯一样还保持着一颗单纯的心，也很难得，带了这么多艺人，王俊凯是第一个让他觉得越活越干净的。
“有了点资历就爱摆架子，你就偶尔照顾她一下也不难，总比刚出道的新人每天想着倒贴你清净，是吧，王源？”李峤边走边聊着天。
王源正走神想签名的事，突然被点了名，思路跟不上，但李峤说的话一定是有道理的，于是他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
王俊凯本来也打算认命了，听到李峤喊王源，他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看他，没想到王源一副十分认可的样子，像是早就吃过这种亏似的，不对，也许不应该说是吃亏，被女生追说不定他还很开心呢，王俊凯突然想到了刚才王源和工作人员搭讪的样子，不由地皱了皱眉。
“反正以后你也没这命了，别想着在我面前泡妞儿，王源。”王俊凯恶狠狠地说。
“为什么！”王源猛然抬起头，根本没有认真思索王俊凯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反正听起来就非常无理。
“工作期间不允许开小差。”王俊凯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王源。他就是讨厌王源对别人都是恭敬客气甚至友好亲近的样子，对他却像个陌生人，连个“故人重逢”的表情都不曾给过，难道王源真的对过去没有任何解释或介怀吗，到现在两个人还像是初次见面似的。
王源一口气提上来，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可王俊凯的态度真叫人不爽，刚才答记者问不是很得体么，怎么一转眼又这么毒舌了，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那我等下班！你管不着！”王源气的够呛，扬起下巴瞪着他。
李峤震惊地看着他，这是第一次见助理怼艺人的，王源这小孩，不一般。
王俊凯终于整个人都转了过来，还走近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源。
“你试试。”他扯出一丝危险的笑，气压降至最低。
王源头皮一阵发麻忘了反驳他。
王俊凯这才满意地转身回了休息室。
李峤拍了拍王源的肩膀，笑着说：“习惯就好。”
王源尴尬地扯起嘴角却又笑不出来。
“去订饭吧，下午还要拍定妆照，今天中午我们请客。”
“嗯，订多少？”王源平复了一下心情。
“只给主演的几个，其他人今天不拍，一会儿就走了，这边的工作人员，你去问一下。”
“好。”王源摆摆手转身走了。
李峤进了休息室，王俊凯窝在沙发上玩手机，林夏和胖哥在旁边联机打游戏。
“今天又跟小助理生什么气？”李峤拍了拍他的肩膀。
“哪生气了？”
“多明显啊，还不让人家泡妞？”李峤挑挑眉。
“那不是工作要求吗。”王俊凯翻个白眼。
“呦！”李峤围着王俊凯转了一圈，“什么时候对助理的工作要求这么清楚了！”
王俊凯换了个姿势托着手机心不在焉地说：“本来就知道。”他才不会承认，自从点了王源以后，就把那几张纸从头到尾研究了个遍。
“以前不是对助理都挺好？怎么，上次那事以后，不敢信了？”
“那倒不是。”
“那就是，你讨厌王源？”
这个问题有点难，王俊凯想得出了神，他如果讨厌王源，就不会把他弄到身边来给自己添堵，可是如果不讨厌，每天确实一见到王源就没由来的生气。不，也不是没有由来的，是王源先惹他生气的。
“人总是要成长的嘛，你得给他点时间去适应这份工作。”李峤见他不说话就劝起来，说实话，他觉得王源还挺招人喜欢的。
成长这个词太可怕，王俊凯想，七年，他已经摸不透王源了，是他变得太快，还是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王源过去的乖巧，也许只是他的一面吧，不然，当初怎么会说出那番伤人的话呢，虽然他已经知道王源完全是因为误会才会生气，可这误会抵得过他不告而别的残忍吗？想到这里王俊凯又是一阵心痛，随之而来的就是这些年的怨怼，原来看起来越是柔软的人，狠起心来越是无人能及啊。
王源订完外卖以后，就坐在室外的长椅上休息，反正有李峤呢，他现在不想和王俊凯在同一个屋檐下，免得找罪受。
王俊凯去卫生间的时候，看到了他，王源此时正把叶晓送他的那只兔子拿在手里把玩。
王俊凯站在远处看着他怔住了，王源一脸温柔的样子，给他一种错觉，像是当时那个乖巧的少年，正仰脸看着满天繁星，宁静甜美。
“你的？”
王源没有意识到王俊凯的靠近，兔子被猝不及防的夺去让他吃了一惊。
“算是。”王源点点头，嘴角的弧度还未来得及隐去。
“给我了。”王俊凯用力攥了攥，仿佛这样就攥住了王源的视线和笑意。
王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王俊凯这样的明星要什么没有，为什么来抢他的，不过随即又明白过来，不找他的事，那就不是王俊凯了。
“随你吧。”王源不想争，垂下了头。
“这么大方？看起来价值不菲呢。”王俊凯笑着说。
“别人送的。”王源扭头看向别处。
王俊凯没了声音，笑意淡去，手指渐渐用力，直到发了白都没有松开。
“去卫生间。”说着，他先转身向远处走去。
王源叹了口气跟上。
路过一个垃圾桶时，王俊凯顺手将兔子丢了进去。
“王俊凯！”
王源吃惊，赶忙跑过去，弯腰朝着垃圾桶里瞧，还好这里是拍摄地点，并没有行人随便丢的垃圾，他正打算伸胳膊捞，手腕就被王俊凯一把攥住了。
“一个小玩意儿而已。”王俊凯笑得无所谓的样子。
“你连对人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吗，这好歹是别人的一片心意！”王源想甩开他却没有成功。
“你是说，你是一个挺重情义的人？”王俊凯盯着他的眼睛问。
“我……”王源撇开脑袋，错过了他的视线，他不想谈这么深入的话题，于是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不敢说？”王俊凯手上又用力了些。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源另一只手掰着王俊凯的手指。
“不知道？”王俊凯有些失望。
王源用了些力气终于甩开了他，弯腰捞起了那只兔子，他总不能就这样把叶晓送的礼物就丢在这里，如果被发现了，日后见面多尴尬。
王俊凯看着他，心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连只玩偶都舍不得丢掉，王源，你是如何狠心丢下我的呢。
王俊凯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了。
王源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又赶紧跟了上去，两米的距离。
“别跟着我！”王俊凯发狠地吼了一句。
王源愣在了原地。
不过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王俊凯为什么突然间这么大的怒火，电话响起来了，是送餐的。
送盒饭是个体力活，工作人员还好放在一个地点通知大家一声就好了，艺人们都各自在自己的休息室里，李峤叮嘱要一个个的去敲门，王源向来是一个认真的人，礼数又周全，一圈下来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但收获了不少感谢，任何人都比他们自家的艺人要懂礼貌。王源揉着发酸的胳膊端着最后一份午餐向室外的长椅走去。
经过休息室时，整好李峤推门走了出来。
“峤哥，都送完了。”王源汇报着。
“嗯，辛苦了。”
“你要做什么去？接水？”王源看看他手上的几只杯子。
“嗯，这屋里的饮水机没水了。”
“我来吧。”
王源顺手接过杯子，李峤就替他端了饭盒转身回了休息室，把饭放在了桌子上。
王俊凯边看着视频边慢悠悠地吃着午餐，见李峤又端来一份饭，随便问了句：“剩的？”
“不知道，也许是王源还没吃。”李峤凑过去看他手机里的视频，是王俊凯一直都喜欢的一个创作型歌手，李峤知道，王俊凯一直把他当榜样。
王俊凯停了一下，就直接打开了那个饭盒，挑挑捡捡，把里面的虾仁，香菇，还有竹笋等一些青菜，都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只剩下了一撮小咸菜，孤零零地躺在边角里，连米饭也挖走了一半。
李峤看完那一段表演，才发现王俊凯分分钟就又扫荡了一份盒饭。
“嘿，今天的饭这么合你的胃口啊？”李峤挺开心的。
王俊凯没理他，继续低头扒完了自己饭盒里的最后一口米饭，筷子随便一扔，就窝到旁边沙发上去了。
王源回来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跟李峤打了招呼，就去找自己的盒饭，结果却只看到了一片狼藉。
王源第一反应就觉得这是王俊凯干的。是故意的吗？还是单纯的没吃饱呢？可是他明明单独又给王俊凯点了好几份菜的。
王源诧异地扭过头，就看到王俊凯正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
绝对是故意的了，没有第二种可能。不生气才怪，毕竟王源现在也很饿很饿。
“王俊凯，有意思吗？”王源压了火气，低声说，毕竟旁边还有人。
“有意思。”王俊凯毫不避讳的直视着他。
王源攥了攥拳头，扭头扫视了一下其他人，最终还是放弃了大骂他一顿的念头。
“撑死你！”王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甩下一句话，气呼呼地走出了休息室。
王俊凯也没了看视频的心思，把手机咣当一声扔在了桌子上，抿着嘴不说话。
林夏捅了捅李峤，李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王源出去后对着一颗柳树狠狠踹了几脚才解了气，还有半个小时就上班了，今天又没有午饭吃，只能等收工了。
收工……王源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做，签名，答应叶晓的签名呢？
再不要，等下午王俊凯忙起拍照就更没有时间了。可是刚刚那个家伙还抢了他的午饭，王源实在没有好脸色去要签名，现在忍着没有暴揍王俊凯，已经是他最后的理智了。
王俊凯一定也不会给吧，刚刚他还说了要撑死他……
王源抚额，为什么会答应叶晓那个要求，做什么烂好人啊！
可是，人无信不立，王源从来没有对别人食言过。于是，他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平复了心情，又慢慢走回了休息室。
王俊凯两只脚叠放在前面的茶几上，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不知睡着没有。
王源抬脚，踢了踢他的小腿。
王俊凯睁开了眼睛，一脸冰霜。
“出来有话跟你说。”王源扭头看了一眼另外闭目养神的几个人。
王俊凯愣了一下，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但是内心又忍不住已经开始猜测，王源要说什么，是刚才的事还是那件让他耿耿于怀的事？
王源看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就拿上包先一步出去了，王俊凯双手抄兜，紧随其后。
“是这样的……”王源从包里拿出了签字笔和专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说出了要求，“请你……在这上面签个名。”还算客气。
“为什么？”
如果是以往，王俊凯二话不说就签了，要签名的，没有为什么。可今天不同，今天让他签名的是王源，还是刚刚对他说“撑死你”的王源，是刚刚用脚踢了他小腿的王源，打死他都不信，这签名是王源要的。
“你签吗？”王源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给谁的？”王俊凯不置可否。
果然还是要问的，可是又不能说。“帮一个朋友要的，她很喜欢你。”
“什么朋友？送你兔子的那个？”
“……”王源很惊讶，王俊凯为何能猜这么准。
“嗯？”王俊凯盯着他。
“是。”王源叹了口气。
王俊凯皱了皱眉，“她喜欢我的歌？”
“是。”
王俊凯没再说什么，直接扯过他手里的专辑，大笔一挥，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源惊讶地看着他，就……这么简单？
可是王俊凯并没有把专辑还给他，而是认真地问王源。
“你呢？” 你喜欢我的歌吗。
“什么？”王源诧异地问。
王俊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问：“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歌。”
“什么歌？”
“……”王源心虚地摇摇头，送了一上午，他确实不曾打开看过里面到底是什么歌。是不感兴趣，还是不愿知道，他还没想过。
王俊凯抬起头看了一下远处有些雾气朦胧的山腰，直接把专辑扔进了王源的怀里，没有再说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源忽然觉得那样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又有些寞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