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 2
王源想拒绝的。
虽然以后同在海纳，但王俊凯是艺人，王源在外宣，如果不是刻意安排，以王俊凯每天的行程来看他们几乎是不用见面的，这样就少了很多尴尬。
其实王源在走廊里看到王俊凯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一切就顺其自然好了。毕竟七年，一个人的志向和性格都可以改掉，还有什么是必须坚守的呢。
你看，王俊凯都可以拍影片接广告了。
王源还记得，当时王俊凯在江边的夜色里，神采奕奕地说：“王源，一起唱歌吧。”那时，如果王俊凯再多停留一会儿，王源其实是想说“好呀”的。
现实就是现实。
所以，现在王源不明白，不过是一次意外的重逢，王俊凯在纠缠什么。
齐鑫看着王源出神，以为他还在犹豫，毕竟这么些年，她也见了不少大学生初入社会时的生涩耿直，可最后不都在这个圈子里活得比鱼在水里还机灵么。
“王源，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就算是单方面毁约了，要赔偿的。”齐鑫拿着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指着最后一条给他看。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愿意撕破脸拿合同说事的。
那里写着：在非常紧急时期服从公司安排。
王源诧异，“现在公司如日中天，哪有什么非常紧急？”
齐鑫坦然一笑，“和王俊凯有关的事，都是非常紧急。”
王源，“为什么？”
齐鑫两手一摊，“你还真是货真价实的海归啊！这几天多看看电视，多刷刷网页吧！”
“……”
“只要你同意做助理，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提出来，公司帮你解决。”
王源略微思考了一下，两个人都还没有打个招呼，就开始对立了吗？为什么王俊凯这么急着在中间插一脚，不让他做本职专业，而是当什么助理，还是说，其实，七年前那次争吵没有结束，只是时间暂停了，而现在有人拨动了时针，一切都要继续。他有一刻甚至怀疑，自己执意回国，冥冥中就是为了这一天。
可是，躲什么呢，他又没有做错什么，当初不告而别，那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原因啊。年轻气盛，即便是真的做错了什么，这么些年过去了，王俊凯也该放下了吧。
说到底，王源还是心虚，他意识到自己在替那次不告而别找说辞以后，就心软了。
“好吧，做多久？”王源叹了口气。
“你放心，等王俊凯的心血来潮过去，你就可以回外宣了。”齐鑫松了一口气。
王源有些头痛，齐鑫当然不明白，这不是王俊凯的心血来潮，而是在翻旧账。
"相机你就先拿着吧，也可以继续拍摄，但是助理的事必须放在首位，这个你回去好好看看。"齐鑫也觉得自己这事做得过分，相机就当是给王源的补偿了。
王源接过齐鑫从抽屉里拿出的一份文件，上面写着“助理职责”。大致看了一遍，王源明白了，王俊凯这是要他做保姆伺候他的。
这还不是跟他过不去么，他的一切猜测都没有错。只不过，王源之前一直都忽略了，王俊凯真的是一个很执着的人。
第一天上班就被放了假，因为他的正主回家休息了，而且好心地特赦他，明天八点才上班。所以，王源也收拾东西回家了。本来时差也还没有倒好，白天难免犯困，为了晚上不失眠，现在坚决不能睡，他干脆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对于王俊凯，他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
王俊凯把梦想实现到了什么程度呢。
原来真的自己创作了，一首首歌，作词编曲演唱都署着王俊凯的名字。影视作品只看看导演，就知道王俊凯现在身价到了什么地步。几千万的粉丝量，意味的是经济效益，王源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齐鑫说王俊凯的事都是紧急的。
现在的王俊凯，还是他过去认识的那个王俊凯吗。
王源点开王俊凯最新发的一条微博，是两天前的自拍九宫格。今天王源没来得及认真看清楚他，现在一张一张地翻过，才发现原来就已经被女孩子追捧的一张俊脸，现在更像是刻意雕琢的作品，十分精致，俊郎帅气。狭长的桃花眼，无辜中带着魅惑，王源不自觉地笑了。这可一点都不像王俊凯不羁的性子，粉丝眼中的他又是什么样子，几十万条的评论，王源大致挑着几条看过，除了嘱咐他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的，就是迷妹在疯狂表白的。
王俊凯总是轻而易举就得到女生的喜欢，如过去的他。
连续忙碌了几个月，难得休息一天，把李峤打发走以后，王俊凯本来打算蒙头大睡的，可是在床上翻来覆去两个小时了，依旧没有睡意。
其实他也不知道把王源要来干嘛，今天能遇见王源完全是个意外，他甚至庆幸，如果没有昨晚那档子事，如果不是觉得和曾经的助理有那么一丝兄弟情，他也不至于一大早就赶去公司，才让他重逢了那个，已经离开了七年的人。
有时候王俊凯自己都觉得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是自己忘不掉，王源也应该忘记了。而他就像个傻子一样，还时时想起，那些纯粹的时光。
那时候想走的路，都走过来了。
想一起走的人，却离开了。
那么，一路上的风景，和当初的想象也是不同的吧。
王俊凯站起来，走进了家里那个专人设计定制的录音室。
架子最深处，王源写的词，他作的曲，都还没来得及公布于世。
不是来不及，是不想唱，发了那么多张专辑，为什么从不把过去含着最初梦想的心血拿出来刻进去，是因为那时没有经受专业的培训所以觉得劣质粗糙吗，还是，因为缺少了那个一起唱歌的人呢？
在等什么？
"等一个不可能。"王俊凯讽刺一笑，把那些泛黄的稿纸又扔进了架子最深处，激起一层灰尘。
把王源绑在身边又能做什么呢，似乎毫无意义。
但就是想放在眼前，或许是等王源开口解释七年前的不辞而别，或者是想折磨而后快，宣泄自己被扔下的委屈。王俊凯从来不曾受过委屈，王源却用消失给了他狠狠一击，而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王俊凯是恨的吧。尽管这些年他也曾想过，如果当初没有说出那句话，那么他和王源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天。
可是，他们曾经的关系真的一夕就破碎到那种不告而别的程度了吗？
那时候，两人同在c市八中上学，只不过，一个在一班，一个在九班。
王源年年被评为校级三好学生。人长得白净俊俏，成绩拔尖，性格又温顺，几乎所有老师都喜欢他。可是学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王源常常有很多补习班要上。
王俊凯学习勉强算是中等，但知名度却比王源高。他长了一副好相貌，如果王源是俊俏，那王俊凯应该是帅气。学校所有的演出活动，都会看到王俊凯的身影。因为喜欢唱歌又和旁边艺校的学生一起组了乐队，不算正式，但因为同样热爱音乐所以大家都比较能坚持，每天放学后，甚至周末时间都在一起练习、创作。
所以，王俊凯和王源虽然同校两年多，但是两个人并不熟悉。
王俊凯只在期中期末的领奖台上看到过王源笑吟吟地接过奖牌和一沓丰厚的奖学金。王源也只在晚会时看到过王俊凯在舞台上动情演唱，据说那是他自己写的曲子。
仅此而已。
如果两人不曾相遇，就像天上的星星每个人都呆在自己的位置，那么，大概世界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悲欢离合，毕竟，星星又不是那阴晴圆缺的月亮。
可偏偏，王俊凯在排练回家的路上，碰到了王源。那时，王源正在被一个高出他一头的男生纠缠。
他努力地想要从乌漆墨黑的巷子里钻出来，拉拉扯扯间，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王源警惕中有些惊慌的声音。
“听你们八中人说今天拿了奖学金？”男生吊儿郎当的声音。
“你想要钱？”
“不要。”男生忽然笑了起来，就有人跟着笑。
王俊凯听出来了，漆黑的巷子里不只有两个人，明显的以多欺少。
“那你想干什么？”王源甩开钳制着他胳膊的手，疑惑地问。
“想恭喜你呀，我的源源就是不错，哈哈。”
“不用了谢谢，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我想看看品学兼优的学生会不会哭。”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跟我走，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男生说着就去搂王源的肩膀。
“你放开我！”王源想甩开他，立刻就有一群人围了上来。
“呵，我观察你很久了，却没想到小可爱还有脾气呢，不过我喜欢，这样做起来才带劲儿！哈哈哈！”说着手上顺便摸了一把王源的屁股。
“哈哈哈。”另外几个人也跟着笑起来。
王俊凯皱眉，这事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恶劣一些。
王源显然生气了，一巴掌打了男生一个猝不及防，“滚开！”这是他第一次骂人，第一次打人。
“操！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男生直接把王源的两只胳膊摁在墙上，就要亲上去。
“呸！”王俊凯啐了一口，直接拎着吉他进了巷子。虽然不知道被欺负的是八中的谁，但他做不到坐视不管。
王俊凯在夜色中趁机一脚蹬开了那个男生。
几个人才警觉起来。
“丫谁啊？少他妈多管闲事！”
“谁啊，你大爷！”王俊凯把王源护在身后，“识相的赶紧滚！不然明天送你进局子！”
“哎呦，我好怕啊！”领头的男生打了个手势，几个人就一起上，把王俊凯和王源包围了起来。
王俊凯低头问了王源一句：“打过架吗？”
“没有。”王源摇摇头诚实地回答。
“那你在这里待着。”然后摸黑把吉他塞进王源怀里：“乖乖靠在墙边，有人动你就拿它打。”
王源紧张地把吉他搂进怀里，来不及说什么，就见王俊凯挡了迎面来的一拳。
“哪个学校的，报名！”他说着就给了对面人一脚。
几个人看着王俊凯还了手，也就真动手打了起来，毕竟力量悬殊，僵持一会儿，王俊凯消耗了大量体力就渐渐占了下风，脸上挨了几拳，王源听到他“嘶”了一声，再也呆不住了，把吉他靠在墙边，就冲上去跟他们混打起来。
“不是让你靠墙站着吗！”王俊凯的声音回荡在巷子里，王源没有回答。
一时，就只剩下了拳打脚踢和喘息的声音。王源不会打架，但人在遭受危险的时候都有反击的本能。
一会儿功夫，王俊凯又听到了领头男生的声音：“你他妈可算到老子手里了，还敢还手！”然后王俊凯听到了“刺啦”一声，衬衫被撕裂的声音。
“滚！”是王源的声音。
王俊凯推开身边的几个人，寻着声音找到已经被拖到墙边的王源，把他推开就和那个男生扭打在一起，滚到了地上。
几个人见势围攻上去，王源听到了单方面的拳打脚踢，一时间心紧紧地揪在一起，情急之下，他顺着墙壁摸到了刚才放下的吉他，拎起来就朝着上面几个人不顾一切，竭尽全力地砸去。
巷子里只听得吉他琴弦沉闷的声响，然后就有木板破裂的声音，王源的脸上不知挂满了汗还是泪，几个人应声倒地。
王俊凯终于得空，把摁在他身上的男生反转，压在身下。
“说，是不是艺校的？”
“是又怎么样！呸！”男生吐了一口，“老子他妈迟早打回来，你等着！”
“可以，如果你不怕被开除或是进局子，我进来之前就录了像。”
男生一怔，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吓唬谁呢，知道爷为什么把他扯这来吗，这么黑，录个鸟！”
“你怎么知道后期不能调，况且还有声音！现在给你机会，赶紧滚！再让我看见你欺负他，这就是证据！”王俊凯放开他站了起来。
男生这才害怕了，立刻起来，拽着几个人往外走去，边走嘴里不忘骂着：“你们他妈给老子等着！”
然后声音渐渐远去了。
王俊凯坐下来靠在墙边喘息，王源也扔了吉他坐了下来。
“你……没事吧？”依旧清脆的薄荷声。
“没事。”王俊凯擦了一把嘴角的血，顾不得满嘴腥甜，脑子里却出现一个念头，这个声音太好听了。
“谢谢你。”王源在夜色里抹了一把脸，掉泪这种事，让对方知道了一定很丢人，但是，他却说不清为什么会有眼泪，只是刚才好怕旁边这个人受重伤。
“我也是八中的。”王俊凯说。
“你也是？”王源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惹来王俊凯一声轻呼。
“对不起，对不起！”王源立刻松开了手，“我们出去吧？这里太黑了。”
“好。”王俊凯抓着被丢在一旁的吉他站了起来。
王源抱歉地说：“对不起，你的吉他……”
“别总说对不起了，再买就是了。”王俊凯反而被他逗笑了，“你刚才挺厉害的啊！”
“呃……”王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才就是怕你被打坏了。”
然后他又听到了一声轻笑。
“没事，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噗……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打赢了就好，他们以后应该也不敢再找你的麻烦了。”
“你真的录像了？”
“嘘，小点声。”王俊凯出了巷子，食指摁住了王源的唇瓣小声说：“没有，有哪个人看见这种事还有空录像的。”
王源一下子就脸红了，他知道王俊凯说的“这种事”，不是打架的事。还好是晚上，王源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感觉到胸前被阵阵凉风侵袭，低头发现衬衫已经被撕烂了，露出胸前一大片皮肤，他羞耻又慌乱地抓着衬衫，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王俊凯立刻发现了他的窘迫，想都没想，就开始解自己衬衫的扣子。
“别！”王源看出来他的意思。
“没事，还有T恤。”王俊凯笑了一下，扯动嘴角，疼得不免抽了几口冷气。
王源感激地接过衬衫套上。
“你往哪边走？我送你回去吧。”王俊凯说。
“北边，不用了，已经太晚了。”王源赶紧摆着手。
“就因为太晚了啊，这街里路灯又少得可怜。”
“真的不用了，今天已经太感谢你了。”
“万一刚才那几个人，就在前边等你呢？”王俊凯凑近他，故意把声音放得低沉。
王源不禁瑟缩了一下，抓紧了手里衬衫的前襟。
“哈哈，吓唬你的。”王俊凯看他害怕的样子，一下子就乐了，还顺便揉了一把王源的头毛。
王源不好意思地快走了几步说：“那就快走吧，你一会儿回去也得小心一点儿。”
“嗯。”王俊凯手里提着那把破了的吉他。
两个人不再多话，安安静静地并肩走着，前面十几米就有一盏路灯了，这里堪堪有一些光亮，但不足以把人看清，尤其是陌生人。
王源这才想起来要问王俊凯的名字，他抓住王俊凯的手腕，快跑了几步，终于到了老旧的路灯下面。
“干嘛跑？”王俊凯被他扯着问出了疑惑。
王源弯着腰喘了一会儿才说：“我是想问你的名字。”说着就抬起了头。
“王，王俊凯！”王源惊讶地忘了闭上嘴巴。
路灯下，王源扬起的脸迎着路灯，本就晶亮的眸子里反射着灯光，越发明亮。
“王源！”王俊凯惊讶地看着他，这个学校出了名的三好学生，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站在他面前过。
然后两个人就一起笑了，可是王俊凯的笑伴着疼痛忍不住捂了一下嘴角。
“你笑什么？”王源扒开他的手，想看他的伤势。
“那你笑什么？”王俊凯反问。
“就觉得，挺巧的，怎么正好是你。”王源端详了王俊凯一会儿，担忧地说：“王俊凯，你好丑，都肿了。”
“没舞台上好看？”
“嗯。”王源有些愧疚。
王俊凯都看在眼里，安慰地摸了摸他的侧脸，“王源，你还挺好看的，比领奖台上好看，比女生还好看。”
王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点，脸上来不及显示的厌恶，被王俊凯看得一清二楚。
没了刚才的笑声，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王俊凯才明白过来了。
“你……你别担心，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解释着。
“我知道。”王源抱歉地说，但还是没有办法调整好心情，刚刚恶心的一幕又涌进脑海。
“我不会那样对你，放心。”王俊凯试图凑近一些，轻声说：“那个人，他有毛病！”
“嗯。”王源这次没有后退，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
“我发现，之前对你有误会。”王俊凯认真地说。
“什么误会？”
“以为你是书呆子，没想到还挺有趣的。”
“呃……我对你也有误会。”
“什么误会？”
“不务正业？”
“哈哈，这个可真没误会，不过亏了我不务正业，不然你拿什么打他们。”
“哈哈，王俊凯，你也挺有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