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离离源上草 61—62

（六十一）

王源刚回宾馆，就接到了陆煦的电话。

“王源儿，忘了告诉你，王程这几天恐怕要找你。”

王源把钱包扔在桌子上，脱掉外套坐在床上，缓了口气才说话。

“已经找过了，我在重庆。”

“这么快？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别来，对你影响不好。不过还是谢谢你提醒我啊。”

“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别跟我客气。对了，他什么态度现在？”

“缓和了很多，你很厉害啊！”

“有用就好，他估计不会想着再和小凯起冲突了，不过苦了你了。”

“没关系，目前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你现在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会等他考虑好了再走。”

“他让你留下的？”

“嗯。”

“果然没那么简单。”

“其实我早有心理准备。没关系，只要是个好的结果，经历什么都无所谓。”

“嗯，需要我的时候说话，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好。”王源这才呵呵一笑，“他不会欺负我的放心吧。”

“对了，王俊凯知道你来吗？”

“不知道，老办法，我说我很忙，过后再联系他。”

“好。那有事打电话啊，我先挂了，你……照顾好自己。”

“嗯，拜。”

王源挂了电话，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放松地躺在了床上。终于还是迈开了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向前走了。本来在外奔波了几天就很累了，回到北京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又飞来了重庆，王源现在才觉得疲惫极了，眼皮沉重地再也抬不起来，就这么睡去了。

一直到晚上九点，王源才被电话惊醒。迷迷糊糊拿起手机，看到是王俊凯，一下子就清醒了。

“源儿，睡了吗？”

“嗯……还没，还在办公室。”

“吃饭了吗？”

“没呢。”王源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怎么还不吃饭，加班也不能这样啊，我要投诉你们导师。”

“哈，王俊凯，别闹，导师也很累的。”

“我去给你送饭，你吃什么？”

“不用不用，一会儿我们出去吃点儿。”王源吓了一跳，王俊凯如果真地送饭就露馅了，早知道就一路骗到底，说吃了好了。

“好吧，那你晚上不要吃太油腻的啊，已经太晚了，不好消化。”

“嗯，知道，放心吧。”

“嗯……”

“怎么，有事？”

“没事，就是想你了。”王俊凯越说声音越小，这种话还是他第一次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我也想你。”王源说的是实话，他现在无比想念王俊凯的怀抱，就像昨天傍晚那样抱一下就好。

“我明天去找你吧？”王俊凯有些兴奋。

“别，这样不好，正在赶工，你来了导师会不高兴。”王源扯着慌。

“那你这工作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王俊凯抱怨着。

“怎么也得再有……两三天吧，你再忍忍。”

“那你照顾好自己，你要是瘦了我可就生气了。”

“知道啦，这么晚了，你快休息吧。”

“嗯，你们也别熬太晚。”

“好，晚安。”

“拜拜。”

王源挂了电话，觉得暖暖的，仿佛心里又有了底气，王俊凯一个电话就给了他战斗的勇气，他得照顾好自己。

想到这里他披了外套拿上钱包向外面走去，得先吃个饭，饿瘦了王俊凯可是要发火的。

还好宾馆对面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粥铺，王源毫不犹豫地钻进去好好地喂饱了自己。

夜里的温度到底是低一些，但也让刚刚睡醒的王源更精神了，他紧了紧外套，慢悠悠地在街里走着。重庆的路不如北京那么平坦宽阔，但也没那么拥挤，王源打心里喜欢这座山城，也许与王俊凯有关，也许与他初次走上工作岗位有关，反正他就是这样一个重情的人，往往对旧的东西别样的珍惜。

不知不觉走了半个多小时，忽然觉得前面的道路熟悉起来，再仔细想一想，从前面路口拐个弯去，应该就是南开了，反正也快到了，不如就去看一眼。王源不再犹豫，朝着学校走去。

快要到校门口的时候，身边偶尔有学生经过，他看了看手机，十点多了，高三晚自习下课已经有一会儿了。这个时间还是挺好的，免得被学生认出来，王源还记得他走的时候，在学校留了个什么印象，恐怕已经被千夫所指了，虽然已经这么久过去了，但他教过的学生一定还记忆深刻吧。王源拉起外套的帽子带上，抬头看了看从学校围栏上探出来的枝叶，还是那样繁茂，这里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连门卫都还是那个微胖的大叔。

进去就有些招人耳目了，王源不想再掀起什么波澜，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就转身往回走了。没想到才走出十米，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试探地叫他的名字。

“王源。”

王源停了一下，这个声音，应该是闫晓曦？

看到他明显的停顿，闫晓曦更加确定了。

“王源，是王源吗？”说着就快步赶过来。

王源迈开脚步，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继续往前走着。闫晓曦穿着高跟鞋就跑了起来，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王源？”

王源叹了口气，回过头，看到闫晓曦眼里含着光亮期待地看着他。

“晓曦。”清亮的薄荷音响起。

“真的是你，王源，你回来了，你肯回来了！”闫晓曦激动地双手摘下王源的帽子，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锁骨沾染到温热的液体，王源知道，她哭了。

“晓曦，别哭了。”王源尴尬地垂着两只手，声音却无比温柔。

闫晓曦抱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松开他，看着王源一脸的尴尬，满含歉意地抹抹眼泪。

“对不起，我……”

“没事。”王源笑得温暖，安慰她说：“别哭了，不好看了。”

闫晓曦羞赧地推了他一下，“你还会开玩笑了。”

“呃……”王源回想着过去，难道自己一本正经得从来都没有开过玩笑吗，也许第一次做老师，和同事相处时对自己太严苛了吧。

“你怎么回来了，还走吗？”闫晓曦满眼的期待。

“你跟我来，这里不方便说话。”王源说完就率先转身朝着十字路口走去。直到拐到了另一条路上，他才停在一棵大树旁，闫晓曦也跟了过来。

“我来重庆有事，两三天时间应该就走了。”

“这么快……那你，你过得好吗？”闫晓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挺好的。你呢，今天怎么这么晚？”

“9班升入高三了，开始有晚自习了，今天我值班。”

“都高三了……时间真快。”

“是挺快的。”闫晓曦有些怅然，“他们都很想你的。”

王源低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还有什么可想的呢，没有谩骂我就已经知足了。”

“没有人骂你，他们是真地想你，第二个新学期都开始了，还是会有学生念叨起你来。”

“是么。”王源开心地笑起来。

“你还不知道吧，王俊凯毕业以后，李老师让他代表毕业生讲话，他在大会上……”

“什么？”

闫晓曦把王俊凯当时说的话又给王源重复了一遍，也许别人会忘记，但她绝对不会忘记，王源是她喜欢的人，而王俊凯绝对是她心甘情愿想祝福的人。他们感动了她。

“……所以，没有人会骂你，他们都在祝福你们。你……见到王俊凯了吧？”

王源点点头，却已经湿了眼眶，他没想到王俊凯会为了已经离开的他做这么多事。

“你们……过得好吗？”

“嗯，挺好的。”王源低头，长长的睫毛掩饰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

“那就好，那就好……”闫晓曦一边说着又掉泪了。

“别哭，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失望了。晓曦，你这么好的姑娘，一定会遇到值得你珍惜又喜欢你的人。”

“谢谢你。”闫晓曦吸了吸鼻子，尽量忍住不哭。

“别告诉别人我回来过好吗？”

“嗯，这是秘密，我谁都不告诉。”

“谢谢。”

“不用谢。”闫晓曦破涕为笑，眼神中却充满了眷恋。

目送着闫晓曦乘出租车离开，王源才信步往回走。没想到会遇到曾经的同事，越是故人越容易勾起一些过去的情丝。王源回想着王俊凯在大会上的那些话，心里满满的全是感动，这个傻子，真是为了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路过街边的便利店，王源被店里循环的一首歌留住了脚步。他停下来静静听了一会儿，就抬脚上了台阶，推开玻璃门走进了店里。

只有一位顾客在挑选东西，老板娘在柜台边收拾打理。王源走到她身边礼貌地问：“老板，能来一杯热茶吗？”

“好啊，你稍等。”老板娘慈祥的声音犹如异乡的故人，安抚了王源时刻还吊在心头的不安。

王源道了谢，安静地坐在了旁边的吧台上。

那首歌又重头来了一遍，王源捧着老板娘端过来的热茶，完完整整的听了全部的歌词。

“我也不是大无畏，我也不是不怕死，但是在浪漫热吻之前，如何险要悬崖绝领为你亦当是平地。爱你不用合情理，但愿用直觉本能去抓住你。一想到心仪的你，从来没有的力气，突然注入渐软的双臂。旁人从不赞同，连情理也不容，仍全情投入，伤都不觉痛……”

王源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渐明渐灭流动的灯光，出了神，“旁人从不赞同，连情理也不容，仍全情投入，伤都不觉痛……”他和王俊凯又何尝不是这样。经历了许多的阻碍和挫折，庆幸的是依旧没有放开彼此的手。

王源付了帐推门走了出去，月明星稀，这几天会是个好天气吧。

（六十二）

反正要等王程的消息，也无所事事，王源就当给自己放了个假，闹钟都没有设置，每天睡到自然醒，也算是养精蓄锐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两天过去了，王程并没有做出什么难为他的事，但是也没有那么快就给他答复，这反而让王源有点不安。

王源正在考虑要不要给王程打个电话的时候，就听到有人敲门，他扔下手机开门就看到一个服务人员站在门口了。

“你好，有事吗？”

“王程先生约您中午12点在华悦大酒店吃饭。”

“哦，好，谢谢。”

“不客气。”

王源关上门，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到酒店的时候，距离十二点还有十五分钟。王源询问过服务生以后，干脆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不知道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答复，可是不管怎样，他也不会再考虑第二条路，这样想着，他又安心下来。然后就看到王程和陈起一前一后地从酒店门口走了进来。

王源有点惊讶，但陈起到底是个出色的教育工作者，况且又是曾经的领导，他马上站起来迎了上去。

“王先生，陈校长。”王源伸出了右手。

王程点点头，就让开了，他当然知道这样的握手不会是给他的。

“王源，好久不见。”陈起握住他的手微笑地打量着他。

“好久不见。”王源也不回避，坦坦荡荡地任他打量。

“王先生，您定的包间在楼上，请跟我来。”服务生礼貌又客气地打断了他们。

“好。”王程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几个人就前前后后地往楼上走去。

“回学校后轻松了不少吧？”坐定后，陈起先开了口。

“是，做学生只好好研究专业就行了。”王源礼貌地回答。

“瘦了不少，我记得你刚来南开的时候，脸上还是有些肉的。”陈起笑着打趣他。

“嗯，回北京以后跟着老师去了趟北欧，回来就忙着做课题，出差多一些，肉都跑没了。”

“老于也是个务实的人，跟着他辛苦一些但能学不少东西。”

“是我的幸运。”

“还是做学术简单，真正下了前线，接了地气，才知道心累。”

“我很佩服您，您是一位优秀的教育家，是我的榜样。”

“就别给我戴高帽了。”陈起摆摆手笑着说，“真正优秀的教育家，不会让人才流失，特别是像你这样优秀的老师。”

“我……您过奖了，我也就是泛泛之辈。”王源谦虚地摇摇头，巧妙地避开了那个会让人尴尬的话题。

“你们寒暄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王程提醒他们。

“你看，还不让我们叙叙旧啊。”陈起笑着说。

“边吃边叙吧。”王程对服务生点点头，菜就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

“来，尝尝我珍藏的好酒。”王程看着服务生开启了瓶盖开始斟酒开心地说。

“就等你这个了。”陈起颇有兴趣地瞧了瞧瓶子，“度数不低啊。”

“好酒不伤身，放心吧。”王程说完看了王源一眼，倒像是在安慰他。

王源笑着说：“我不太能喝的，一会儿还请多包涵。”

“今天要喝，不怕喝多。”王程笑着拍了拍王源的肩膀。

这个简单的举动让王源全身僵硬了一下，王程的话里也像是有话，看来他已经有了决定。可是尽管王程笑着，王源也时刻不敢放松，毕竟还没到最后一刻。

“王源，祝你日后成为成功的教育工作者。”还没夹菜，陈起就先端起了酒杯。

王源不敢怠慢，马上端起酒杯回敬，“您抬举我了，我还要感谢您曾经的关照。”

陈起说了句“别客气”，就仰头干了那一杯。王源也只好跟着干了。

就像咖啡一样，对酒他也是不甚了解，再好的酒也是苦和辣，一口气下去，就顶出了些生理眼泪。

“哈哈哈，还是年轻啊，以后多锻炼锻炼就好了。”陈起笑着说。

王源也抱歉地笑着，然后又敬了陈起。

王程一直保持沉默和平和，看着陈起和王源讨论一些教育问题，喝了一杯又一杯，他却只品菜，不插话。

其实王源一直在观察他，不见王程有什么开心和愠怒，然后他心里渐渐有了一个猜测，给自己斟满了一杯，就站了起来。

“王先生，我敬您。”

“为什么敬呢？”王程不端酒杯，反而不急不慢地说。

“为……过去的冒犯，毕竟您是长辈，我很抱歉。”王源说完就自顾自仰头干了一杯。

“前几天，你让我刮目相看。”王程依旧坐得稳如泰山，不见有与“刮目相看”相符的神情。

“我无意挤兑或者逼迫您，况且，像您这样的企业家，也根本不会把我这样的毛头小子放在心上吧。”王源自嘲地笑笑。

王程不置可否，只是端起了酒杯说：“你比王俊凯要成熟很多。”

王源见状也赶紧恭恭敬敬地端起酒杯，说出的话却不是奉承，“他毕竟才十八岁，已经比同龄人好很多了。”

“自己的儿子，我说不得？”王程挑了挑眉。

“不，我是说，毕竟是您的儿子，以后不会差的。”王源稳稳地接了王程丢过来的手雷，心里又苦笑，还真是听不得有人说王俊凯一句不好么，差点坏了事。

“你也不差。”王程终于满意地笑着喝下了那杯酒。

王源松了口气，心里有了底，他猜的应该没错。

虽然放了心，却不敢怠慢，又马上跟着喝了一杯。但是酒杯放下的时候，王源已经感到了些微的晕眩。心想着还好是这样的好酒不易上头，不然一对二地这么干下去，他恐怕早就趴下了。

王程看着他脸颊泛红终于少了些往日的气定神闲，心里莫名地豁然开朗起来，乐呵呵地和陈起喝了起来。

王源对他们的对话并不感兴趣，他只是趁这个机会抓紧时间多吃几口菜，好让胃里不那么空荡荡地被酒淹没，战斗还没结束，他还没听到那句话，不能倒下。

“王源。”王程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您说。”王源放下筷子做认真地倾听的样子。他知道，今天必须要保持一个低姿态，越低越好，不然，王程过去失掉的面子又怎么捡起来呢。

“你觉得王俊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实王程很想从别人的口中多了解一下王俊凯。

“其实他跟您很像。”

“跟我像？”王程放下了酒杯，看着王源，颇有兴趣。

“有魄力，有担当。刀子嘴，豆腐心。”王源稍微思考了一下，用最简洁的词语总结了出来。

“豆腐心？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你开玩笑吧，哈哈。”王程是真的想笑，商场上的纵横驰骋，怎么容得下豆腐心。

“没有豆腐心我怎么还能坐在这里和您谈笑，王俊凯又怎么能上的了他想上的大学。”王源不留痕迹地拍着马屁，不过他说的到也是实话。

王程沉默了一会儿，这个解释他是可以接受的。

“谢谢您。”王源站起来，端起了酒杯。

“你不是说你不能喝？”王程笑着看他。

“您不是说今天不能喝也得喝？”王源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

“哈哈，好，很痛快的年轻人。”王程终于开怀大笑，接了这杯酒。

王源抿嘴一笑，面向陈起，“也敬您。”

陈起没有那么多可以刁难他的理由，他对王源其实更多的是欣赏，只不过因为中间插了这么一档事，才不得不疏远了。

他很痛快地喝了那杯酒，终于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王源，其实我们都不太明白，像你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男生？当然，还有王俊凯，我也不理解他。”

王源放下酒杯，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这个问题，其实他曾经也问过自己，一定要喜欢一个男生吗。

抬头的瞬间，王源已经感觉到了明显的头晕，但是并不影响他的思维和表达。

“但凡喜欢这件事能够选择，我们都可以有备而来，谁也不愿意走上这条艰难的路。可就是他这个人，无关性别，无关年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没办法全身而退了，这和优秀不优秀没有关系。”

王程和陈起都沉默了，也许因为一把年纪了不好再参与到这样深情的讨论中，也许是被王源感动了。

“但是，王俊凯的话，我或许可以解释。”王源似不经意地又补充了一句。

“是怎么样？”王程表情严肃了起来。

“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失败的婚姻拼凑成的一个失败的家庭中，对于喜欢这种事，得到的也是错误的引导，所以他一开始是非常抵抗甚至不耻爱情这种东西的。没有人倾听，没有人陪伴，只有对抗和冷漠的日子过得太久了，那种孤独和寂寞，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心悸，可是王俊凯还能像现在这样优秀，不过因为他有着过人的意志力而已。人生中好不容易出现一丝温暖和希望，不该珍惜吗，喜欢男生也不过分吧。”

王源一口气说完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突然间觉得轻松了很多。只是不曾有人问起，只有指责和流言蜚语，他也没有解释什么的机会。

王程却听得心惊胆战，他曾经只顾着生王俊凯的气，却不曾想过是什么造成了他现在这个样子，现在才后怕起来，他差点就亲手毁了自己的儿子。

陈起也很震惊，做了这么多年教育，他怎么会不明白王源的话，凡事追根究底，怎么到了自己人的身上，却只剩下了“恨铁不成钢”。

“到头来，却是我错了。”王程仰头喝了一杯酒。

“对不起，我……又冒犯了。”王源站起来道着歉，却发现自己真得喝了太多酒，他努力撑着桌子站住了。

“不，王源，你坐下，不用道歉。”王程摆摆手。

王源不肯坐下，他已经不能再喝下去了，因为还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才勉强撑着，不过前面铺垫得也差不多了，现在大概是时候了。

“王先生，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一句，如果我不放手，您会不会……”

“王源，你放心，我不会放弃他的，过去的错误都是因我而引起，我怎么能一错再错下去。”

“那……那就好。”王源闭上眼睛，终于放心了。他紧紧地抓着桌子的边沿，挨过了又一阵的晕眩。

“只是，现在他……恐怕对我这个父亲，已经没有半点情义了。”

“不会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种恩情，怎么能说断就断呢……您……您要给他时间。”王源努力收拢着开始有些凌乱的思维，终于表达清了自己。

王程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惊喜地抬起头，“你愿意劝劝他？”

“好。”王源刚说完这个字，就再也撑不住，向一边倒去。

“王源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划破了房间的静寂，王俊凯冲进来，及时扶住了即将倒在地上的王源。

王程也停住了要扶王源的动作，抬头就看到了王俊凯。“小凯！你……”

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揽住，淡淡的清香，这个味道王源不会认错。“王俊凯，你怎么来了？”他抬起头，勉强睁开眼睛看向那张有些冷峻但依旧帅气的脸。

“王源儿，别说话。”王俊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换上了一副冷漠又愠怒的表情，“你还想怎么样！”

“小凯……”王程虽然盼着王俊凯回来，却没想到是这个节骨眼上，他不知道该做何解释。

“本来已经井水不犯河水了，为什么要把王源拉回重庆！我早就说过了，我不会回来，他也不会了！”虽然关系恶劣，但以前只是冷嘲热讽，王俊凯从来不屑于理他，更没有对王程直接这样发过火。

“不是这样的，小凯，你误会了。”陈起站起来安慰他。

“那是怎么样，两个加起来已经一百岁的人欺负一个学生？”王俊凯担心地看了看脸颊通红的王源。

“王俊凯……别生气，你确实误会了，我回去跟你慢慢解释，先回去好吗？”王源扶着他勉强站住，眼神却异常坚定。

王俊凯叹了口气，强压下了火气，说：“好，你忍一会儿。”

说着弯腰一手托起王源的腿，一手穿过他的腋下，把他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

＊文中的歌，指路哔哩哔哩av6925658《勇》

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