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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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黍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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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凯有点惊讶,他看到了王源微红的眼眶,没有想到这么骄纵的人也有委屈的时候,倒是出乎意料。

“那你想要怎么样?”他问。

“打一架。”王源放下咖啡冷冷地说。

“你想出气?”果然还是小孩子的处事方式。

“打不打?”王源看了一眼靠在墙边的立钟,“反正你要下班了。”

王俊凯也看了一眼,他一会儿还要去给白歌买个手机,太晚了卖手机的也会下班,“不打,没时间。”

啪!王源一巴掌拍在实木桌上,“你就是没道歉的诚心!”

“我没有要跟你道歉,但这是我工作的地方,你是客人,我是服务员,我希望尽快解决事情不打扰到别的顾客,仅此而已。约架是小学生行为,服务员没有这个义务。咖啡也喝了,你要是再心情不爽出门右拐,有一个牌坊,石柱的,随便打。”王俊凯又一次转身离开了,边走边解围裙,“徐姐,我先走了。”

“王俊凯,你欺人太甚!”王源忽然推开领班,几步跨过去,在门口追上了王俊凯,抓住他。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王俊凯转头说。

“你,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鄙视,厌恶,像是对待蝼蚁,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那你呢,你的冷暴力呢?”王源冷笑一声,漆黑的眸子中,仿佛承载了不堪重负的悲凉,但他依旧倔强地扯着王俊凯的领口,“这样的眼神,所有人都可以云淡风轻,但是,我过不去!”

父母尸骨未寒,十几年的亲情,一朝就成了荒诞,养子被弃之如履,贱如草芥蝼蚁,王凌可以云淡风轻,王妙可以,王艺可以,陈家伟可以,连随便一个王俊凯都可以对他厌恶至极,可,王源过不去,他就是过不去这个坎。

王俊凯静静地看着王源,连攥着他领口的骨节发白的手都是颤抖的,他红着眼眶,不甘的眸子直视着自己。蝼蚁,蝼蚁这个词,是王俊凯心里的疤;云淡风轻,他不知道这几年,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与折磨才做到了云淡风轻。他从眼前这个男孩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愤慨,烦躁,暴怒,深深的……痛苦。

王俊凯的眼睛终于有了那么一丝波澜,好像深邃的海底掀起了一阵海啸,即将冲出海面。他隐隐知道了这个男孩为什么一定要跟他打一架,而不是单方面出手撒气。

“好!打一架!反正我也不爽!”王俊凯说着就推开了王源的手,快速向着刚刚说过的牌坊那条路拐去。

王源一路跟着他走,不知道王俊凯怎么能在这条看似繁华的街道找到这么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像是一间废弃了很久的房子的后院,昨天下过雨,这里还透着阴森森的潮气。

王俊凯把兜里的手机钱包全都掏了出来,放在旁边的一个石头上。

“打就打,别砸我东西。”他说。

“事儿多!还用不用给你一个握手仪式?”王源看了一眼那个带按键的老款手机,还有被磨毛糙了的钱包,“这能值几个钱,宝贝的跟个古董似的,传家宝啊!”

王俊凯垂着眸子,看了一眼钱包和手机,那都是王慎生前用的,手机还是当时从他湿透的裤兜里摸出来的,维修了好久才又重新开了机。他眼睛里终于掀起了愤怒的波澜,不等王源动手就先一步一拳勾了上去,“你说对了,就是传家宝,你这个象牙塔里的纨绔子弟,知道什么是人间冷暖,什么是世态炎凉!”

“操!”王源冷不丁被一拳打在肚子上,刚喝的咖啡差点吐了出来,懵了有两秒钟,便一拳挥在了王俊凯的脸上,“我他#妈就是世态炎凉的产物!”

听到这句,王俊凯愣了一下,左脸就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小兔崽子下手这么狠!他反手又挡了王源挥上来的一拳,放低高度,长腿一勾住就抄了王源的下盘,“再打脸,让你好看!”

王源没想到平时安安静静的王俊凯打起架来这么有章法,平时用来炫耀的大长腿现在倒成了个祸害,但是论打架,王源还是热乎的,毕竟高中毕业还没一年。他在倒下之前一手抓了王俊凯的衬衫领口,将他一起拉了下来,又顺势一滚压在了王俊凯身上,想钳制住他的手脚,“我他#妈就是蝼蚁也轮不到你鄙视,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是吧?我看你也不顺眼!”

“这世上无病呻吟的多了去了。挥霍青春,挥霍钱财,谁看你能顺眼!”王俊凯抓住空隙一个翻身,把王源掀在地上,“你爹妈养你这么大,是让你打游戏混日子的?”反正打都打了,把看不惯说出来也没什么了,多少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王源一听就炸了毛,疯了一样地朝王俊凯扑去,“关你屁事!你爹妈倒是养了个靠脸吃饭的好儿子!”

王俊凯忽然冷了眸子,也没了刚才的理智,一拳冲着王源的鼻梁砸去。

已经是下班高峰期了,路上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摩托车嘶吼的声音,自行车电动车频繁的喇叭声,混杂在一起把这个原本平静的地方搞得乌烟瘴气,聒噪匆忙。

两个人厮打在一起,各自发泄似的,早已没了为什么了,没了言语,也没了底线,毫无章法地拳打脚踢。

仿佛目的并不在于打架,也不在于输赢,这与以往王源任何一次打架都不同,他甚至希望王俊凯再狠厉些,再疯狂些,最好痛痛快快的一拳将他砸晕过去,他希望自己浑身沾满鲜血,希望切切实实地感到体肤剧痛,帮他撕碎了背后那个疯狂的噩梦,在空荡荡的黑暗里,寻到一线生机。

王俊凯从来没有想过,事隔多年,还有一天,有一个人以这种方式提到他已经去世了的父亲,而他以为已经埋葬,沉睡了的疼痛还会再一次苏醒,让他清醒地看到这个扭曲残忍的世界,体会到已经麻木不仁的自己还在用力挣扎着,体会到那种被无尽的债务和神志不清的白歌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无法挣脱的窒息感。

他何尝不想发泄不想痛哭,不想承认有时候他都绝望了想放弃了,可是他倒下之后呢?前方并没有人接应……

慌神间,王俊凯又一次被王源钳制住压在了身下,王源鼻尖上已经附上了一层薄薄的汗,他不甘地说:“王俊凯,你就这点能……”话还没说完,王俊凯膝盖猛抬想要再一次掀翻他,没想到一个用力顶到了王源的双腿间。

“操!”王源突然像被卸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砸在了王俊凯的身上,咬着唇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俊凯皱了一下眉,恢复了理智,也不再挣扎,松了手,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潮湿的草地上。

“你不也就这点能耐。”他喘着气,声音并不大,任由王源像块石头似的压在胸口。

“这他#妈能一样吗?”王源咬着牙反驳了一句,然后愤恨地一口咬在了王俊凯的锁骨上。

“我去!你属狗啊!”王俊凯猛然去推他的脑袋,但王源是发了狠一般,毫无松口的意思。

王俊凯疼得龇牙咧嘴,狠劲儿地抓着他的头发往上提。

没想到脖子里突然被什么烫了一下,接着就沿着肩膀滚落了下去。

哭……哭了?

王俊凯赶紧松开了他,手尴尬地悬在上方,想去确认王源是不是被自己打哭了。

然后他的锁骨突然被松开了,王源压抑着抽噎起来。

王俊凯悬着的手想去触摸一下,但刚刚碰到他头发的一瞬间又停住,松了劲儿,放弃地砸在了旁边草地上。

黑夜降临,深色天幕像一张巨网,毫不怜惜地笼罩了苍茫大地,把世界上的渺小万物收入囊中,仅有一弯新月孤零零贴在上方,像一个欺人的假象,赤裸裸地嘲讽着地上无力的人。

王俊凯没有任何动作和声音,只是听着王源的哭声。他不再压抑,像是发泄一样,完全不顾面子地嚎啕大哭着。一滴滴滚烫的眼泪悉数砸在王俊凯的肩膀,弄湿了他的衬衫。

王俊凯觉得此时自己的心,好像也随着这悲痛的声音哭泣起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世间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但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只是他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源渐渐停住了,王俊凯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像是对王源说,更像是喃喃自语。

“怎么不一样呢,没有人能云淡风轻的。”

王源没有回应什么,他从王俊凯的身上爬起来,站在了草地上,犹豫了一下,又向王俊凯伸出了一只手。

王俊凯愣了一下,没有把手递过去,自己撑着潮湿的泥土,站了起来。

王源伸出的手收回,渐渐握成了拳头,转身走上了小路。

王俊凯从石头上拿起钱包和手机,和王源一前一后地走着。

已经耽误了太久时间,手机是买不成了,再晚一些白歌一定要着急的。刚过分叉路,王俊凯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喊了一声:“喂,你……”

王源扭头,看着他,回了一句,“王源。”

王俊凯看着他即使昏黄的路灯下,也依旧能看出的红肿的眼睛,青紫的嘴角,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他点了点头,转身向右走了。

王源也没有停留,在清冷的街道上向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这一夜王源睡得很好,什么梦都没有做。不同于以往全身都紧绷着的那种疲惫。四肢都像灌了铅似的,疼痛,沉重,重的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更绷不起任何一根神经,刚进门就像一盘散沙砸落在床上,没一分钟就沉沉地睡去了。


王俊凯在楼道里碰到了沈心,看着他被划破的眉骨,沈心转身就回屋拿了药箱。

王俊凯要关门的时候,沈心喊了一句,“白阿姨。”

正一边摸着墙边一边想把饭菜端到桌子上的白歌,突然停下了,侧着脸应了一声,“心儿?”

沈心高兴地应了一声,“嗯,阿姨,我能去你家坐坐吗?”

“来吧,来吧,是小凯回来了吧?”白歌情绪听起来不错。

“是我,妈。”王俊凯扭头看了一眼沈心,冲她使了个眼色。

沈心比了一个“OK”,就拿着药箱进来了。

她把碘伏,棉签,创可贴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握起拳头跟王俊凯比划了两下问他是不是打架了。

王俊凯点点头,就进了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白歌喊他俩吃饭,王俊凯刚坐下来,沈心就拿棉签沾了些碘伏要给王俊凯擦伤口。

王俊凯挡了一下,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吃起饭来。

“小凯怎么不说话,怎么了?”白歌问。

“没事,妈,我在想明天去给你买个手机,这样我再回来晚了,也好跟你说一声,你有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别浪费钱了,我没事,你不回来我就等着你。”

“这个月挣得多,还了钱之后还能剩下一些,我明天就去还钱,顺便买个手机。”

白歌没再说什么吃起饭来,沈心叹了口气留下药箱,起身说了再见。

王俊凯看着被关上的门,愣起了神儿。

这世间很多东西,是与他无关的。

比如今天王源的痛哭,比如沈心的体贴,那些关于关心和被关心的事,他一个都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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