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不再授权任何改动和搬运,谢谢!

原点 41

(四十一)

王俊凯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自从签约了海纳,走上了真正意义上的歌手之路,就少了很多自由的时间,近两年更是忙到连春节都没回过家。

凌晨三点,飞机降落,王俊凯迫不及待地从机场打车直接奔向了王源家。他庆幸那个小区还没拆迁,而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也还记得王源家的位置。

防盗门积了厚厚一层尘土,没有打开过的痕迹。此时三更半夜,不会有人经过可以让他打听到什么。王俊凯失落地垂着脑袋下了楼,走出了小区,街道寂静,路灯到是比过去亮了些。

王俊凯漫无目的地沿着街边的树影向前走着,此时难得地自由了许多,没有拥挤的人群,没有疯狂的尖叫,没有一刻不停的闪光灯,这样的宁静阔别多久了呢?他忽然开始怀念起过去,每天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听老师唠叨听同学八卦,每当有了新的作品那种满足和欢愉是多么简单而又纯粹,那时候的自己除了一颗追梦的心之外就一无所有了,可王俊凯却觉得很充实很幸福。

如今他好像什么都有了,近几年占据各大音乐排行榜榜首的位置,包揽了所有和音乐有关高含金量的奖项,有万千的粉丝甚至是一些老早就出道在娱乐圈有一定地位的大咖都无法比拟的数量和影响力,跨界的资源都排队在门外等待他的翻牌,演唱会的门票已经炒到五位数却依旧一票难求。

可是,王俊凯好像已经忘记了什么是幸福。

一开始他确实信誓旦旦过,也欣慰满足过,但是,渐渐的,当他喜欢的东西考虑了当下很多乱七八糟的限制,被所谓的满足大众心理需求和口味绑架之后,这种热情就慢慢地减退了。

“机会”“官方”“口碑”“迎合”这些词语频繁地在工作和生活中出现,王俊凯背负着他们走了很久,现在才忽然感觉到,他早已疲惫了,疲惫到不再去挣扎那所谓的底线,渐渐接受了曾经最不齿的那些“无聊的事”,如今他也会敬酒,也会抖包袱,会接梗,会演戏了。

“在更大的舞台上唱歌。”

现在做到的这些,似乎是他的梦想,又不像他的梦想。

王俊凯忽然间又羡慕起王源来,他那么坚定执着地朝着梦想前行,仿佛还是七年前的那个人,从未因为岁月的风霜雨雪有任何改变。

至少,王俊凯从未见过王源的犹豫和彷徨。

不知不觉,抬起头来已是昔日的母校门口。

没有太大改变,王俊凯还记得,他人生中第一把昂贵的吉他,是王源送给他的,就在这里。想到那个时候王源微笑着乖乖地站在这里,王俊凯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失去了那时的王源。

可王俊凯又明白,其实王源还是那个王源,只是自己太贪心,想要的越多,才会有失去的惶恐。

他应该把自己的心意藏得好好的,然后祝福和支持王源,可是王俊凯发现,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不但没有长进,反而倒退了许多,他没有办法装着风轻云淡的样子再问他一次“王源儿,一起唱歌吧”,更没那种宽容和力气再把那个冲动压下,最后补一句“开玩笑的啦”。

他不想再失去一次,这次也并不是冲动。

哪怕王源给他判个死刑,他要死得瞑目。

王俊凯抱歉地打扰了正在酣眠的门卫,问他这两天有没有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以探望母校的名义来过。

正是黎明前的黑暗,王俊凯又带了帽子和口罩,门卫没有认出他,打着哈欠回了一句,“嗯,来过。”

“他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哦,现在应该是大前天了,你是谁,问这个干嘛?”门卫这才打量起王俊凯来,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年龄却不大,“你不会也是来探望母校的吧?”

“算是吧。”

门卫摆了摆手,“白天再来吧。”

“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他住哪里?”

“没说,不知道,赶紧走吧年轻人。”门卫说完就关了那扇小窗子。

这至少说明,自己没有来错地方,王源回来了,这就是他的原点。可是,他遇到了什么挫折,需要“重新出发”?

王俊凯终是敲开了自己家的门,睡眼朦胧的双亲看到王俊凯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前愣着不敢认相信他回来了,直到王俊凯喊了爸妈,才喜极而泣地把他搂进怀里。

王俊凯只说回来休息几天,让他们不要声张,便没再多解释什么。只睡了两个小时,天一亮,他就出门了。

王源的电话依旧打不通,王俊凯兜兜转转一整天,把王源曾经去过的地方都走遍了,也没见到踪影。

只剩最后一个地方了,那个废弃的工厂。

可是,王俊凯不敢相信,王源心里的原点会是,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地方,是两个人不欢而散的地方。毕竟那天的争吵是那样刺痛人心,王源在门外听到的议论是那样龌龊轻浮,他怎么会愿意回这个让他憎恶之极的地方。

暮色降临的时候,王俊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终于到达了那里。

几年的发展,终于有人想起了这里,不高不矮的围墙,每隔一段距离就写着一个大大的“拆”,这是要纳入城市规划了,王俊凯庆幸,他没有再晚一步。

把车停在了距大门不远处的路边,王俊凯朝着那里望去。

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男孩,正双手抄兜靠在墙边。正是夕阳西下,霞光把他身后斑驳的墙壁镀上一层金色,本该沧桑的青灰色的瓦砾石砖此时却显了些生气,男孩微微垂着头,脚下随意踢着几颗石子,好像大把大把的时光对他来说毫无用处,闲暇到来这里踢弄这几颗石子打发无聊的时间。

可是谁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来浪费生命。他更像是在等一个人。

王俊凯熄了火,却迟迟不下车,那个男孩的身形太过熟悉,而他出现在这里还摆出一副等人的姿态,更让王俊凯的心狂跳不已。他在等谁,需要特意跑来这么个破旧的工厂,显而易见。

可是,怎么可能,王源明明次次都走得那样干脆。只要他愿意,一个电话,王俊凯就会立刻出现,何须这样的等待。

他看不懂王源,可又不舍得眨眼间错过他一分一毫的变化。

终于,王源抬起了头,迎着夕阳向这里看过来。

他瘦了,也晒黑了,可是两只晶亮的眸子依旧光彩照人。

王俊凯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来了,王俊凯竟然真的来了!王源听到了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这是不是说明,王俊凯也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心里除了梦想和刘怡然,便再无其他。自己在他这里,会占据着一个特殊的位置吗,王源奢侈的想。

他本来只是想回来,了却心中的遗憾,既然无法和王俊凯一起走下去,那看一看曾经一起走的过去,也是好的,王源觉得自己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不敢对未来抱有什么希望,唯一能有所宽慰和富足的,就是曾经。等他收拾好了自己的凌乱,再去给王俊凯一个郑重的道歉,为什么逃之夭夭,为什么杳无音信,他要一一解释清楚,才能安心地离开,从此不再打扰王俊凯的生活。

可是,自从回到这里的第一天,王源的脚步就沉重地再也没有勇气离开。每个石砖都是回忆,每一丝空气都是过去,他留恋这里,珍惜这里,像醉酒后的一个美梦,迟迟不愿醒来。

再多留一天吧,王源已经克制不住那颗跳动的心脏,他从来都是一个自制力极强的人,可是遇到了王俊凯,一切都有了例外。

不知从哪一刻起,留恋变成了等待,找寻的目光一次次在门前的公路徘徊,可是这不行,人怎么能这样厚颜无耻!于是,王源狠了狠心,发了那条博客,是劝慰自己,也是暗示自己,他会知足,会忘记,会结束这一切,也会重新开始,毕竟王源只输过这一次,他必须要重新爬起来。

这是最后一天最后一次来这里了,今天以后,就不再给自己机会,所以,这最后一次,是不是可以对自己宽容一些,允许私心再等一回,虽然明明知道王俊凯根本不会知道他的消息,也不会真的出现。

可是,最后一刻,王俊凯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王源一动不动地盯着王俊凯,他怕这是一个痴心妄想的幻影,一不小心就破碎,直到王俊凯一步步走近,还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向着他奔跑起来,王源才回过神,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慌乱,装作淡定地微笑着说:“你来了。”

就像明知他会来一样,就像刻意在等他一样,王俊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他一把将王源搂进了怀里,是那个男生之间绝对禁忌的距离,可是,就算下一刻天打雷劈,就算王源愤怒地将他推开,他也不管了。

“我来了,王源儿,我来晚了。”

王俊凯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想念了很久的味道又重新萦绕在鼻翼,王源甚至感受到了王俊凯说话时胸腔的震动,够近了,王源儿,这样就可以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该是道歉,不是委屈。

轻轻推开了王俊凯,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不能功亏一篑。

“王俊凯,对不起,这次是真的道歉,不是敷衍,也不是推卸责任。”

落空的怀抱让王俊凯心里一阵失落,王源的道歉又让他觉得惊讶,明明该道歉的是自己。

“不,是我,刚刚,对不起。”王俊凯礼貌地后退了一步。

王源眉头微蹙了一下,“你不是总问我,七年前为什么要离开,离开为什么又不告诉你,我今天想一并说给你听,包括那首《遇见》。”

“不,王源儿!”王俊凯突然出口打断了他,“我已经不怪你了,你不用说了。”王俊凯忽然害怕,王源说完之后,是不是就是他博客里所谓的“结束”了。

王源张开的嘴巴,欲言又止,竟然连道歉都没机会说了。

“你……你的从哪里开始就要从哪里结束,是不是和今天要说的话有关?王源儿,你说的结束,是我吗?”

王源突然羞愧起来,难道还没说出口,就被看穿了,怪不得,王俊凯连说的机会都不给他。

“是。”王源点了点头,语气里有一丝绝望。

比他更绝望的是王俊凯,虽然心里一直有所怀疑,却始终抱着一丝侥幸,如今,这侥幸也没了出路,他脱力地靠在墙上,“你说完是不是又要走了?”

“是。”

“那你还是不要说了,王源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要你说了是,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王俊凯扭头看着他,夕阳下,一身红衣的王源,美得动人心魄,可是要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还是让我先说吧,这样,我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王源看到了王俊凯的眼睛里的决绝,“七年前,是我对不起你,这次,你想怎样都好。”

“好。”王俊凯苦笑。

“王源儿啊,你知道我一向是个很骄傲的人,从前除了唱歌,也没有把什么事放在过心里,对我好的人,一笑而过,伤害过我的人,也不会锱铢必较,因为我的眼里从来都没看到过这些。”

王源点点头,王俊凯确实是这样的。

“但是,自从遇见了你,好像就变得有些心胸狭窄起来,会记得很多瞬间,也会记恨你一丁点的不是反过来教训你。”

“不是心胸狭窄,我觉得你教训得轻了。”王源自嘲。

王俊凯摇摇头,“其实,你当时说的也对,我们不是同一路人,现在不就是很好的证明吗?”

王源轻轻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上天弄人还是自己的报应,他当时气愤时说出的话,竟然一语成谶,如今两人是真的再也无法一路同行,甚至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知道你其实是一个挺倔强,挺骄傲的人,不会轻易屈服,更不会任人摆布,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始终就是你,我没有侮辱的意思。”

王源一惊,这是要提到那个禁忌的话题了吗,竟然不给他陈述的机会,就直接立罪判刑,可是,这是他七年前欠王俊凯的,不论王俊凯给他怎样的难堪,他都毫无怨言。

“你说吧。”王源的声音很轻,和王俊凯并排靠在墙边。

“我记得,那个巷子里的你,那样的暴怒和凌厉,王源儿,那几乎是我见过的最坚硬的你。我知道你讨厌什么,我甚至答应过你,我和他们不一样,不会那样对你。”

“王俊凯,我……”王源脸颊通红,是他自己坏了规矩。

“可是……你知道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么,我考虑了很久,觉得还是要和你说,哪怕被你判了死刑,我也想死的瞑目,不然你就这样走了,我会后悔一辈子。”

王源忽然转过头看向王俊凯,有点不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王俊凯何须死,要死的是王源啊。

“当时,我太自私,由着他们乱说也从不反驳,是我没看清自己的心,才伤害了你,现在我才明白了,王源儿,你知道我这几年,都在想什么吗?”

“什么?”

“想那个吻,桥边那个不算亲吻的亲吻,是他们推了我,然后……”

王源当然记得,他慌乱地逃开了,可是那个嘴角亲密的触碰,却始终深埋在他的心底,多少年来,不敢提,不敢想,怕是一想,自己就真地掉入了地狱,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身在十八层了,还怕什么呢。

“我,忘记了,当时是怎样?”王源狠下心,转身右手摁在王俊凯肩头,另一只手握了他的小臂,踮起脚在王俊凯的嘴巴上浅浅印下一吻,然后快速恢复了刚才靠在墙边的状态,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装作淡定地问,“这样?”是,这样王俊凯应该不会太恶心,自己太卑鄙了才偷了这最后一个亲吻,王源想。

王俊凯还在愣神中,刚才那一幕发生的太快,他甚至没来得及感受王源靠近的气息,就已经结束了,可是,自己后知后觉的心跳却越发激烈起来。

“这样就扯平了。”王源故作镇定地解释到。

王俊凯这才惊讶地看着他,问:“你……你不讨厌?”

“什么?”王源的眼睛瞥向别处。

“男生之间这样的触碰?”

“还,还好吧,都长大了,心里有数。”王源低头。

王俊凯忽然激动起来,他直接搬过王源的双肩,盯着他的眼睛,试探地问:“那……如果再深一些呢?”

王源忽然怂了,只要王俊凯这样看着他,就什么勇气都没了,别说告白,连摄影都不行。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的。”王俊凯像七年前一样,捏了他的下巴,却不是危险的气息,反而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王俊凯……我……我又不是同性恋……”王源下意识地逃避,心里又在骂自己,不是考虑好了今天要道歉,要诚实的吗,这样下去,他还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王俊凯眼睛里闪烁的东西忽然间又暗了下去,他明白了王源所谓的“原点”,所谓的“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原来是这样的,王源,你是不是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所以才刻意在这里等着,给我致命一击,好让我死心。你不知道,从发现喜欢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死心了,只因为我们的遇见,是那样狼狈,我再也没资格给你同样的东西,虽然我和他们不一样,但对你来说,伤害是一样的吧,好,你想要结束,我会答应你,今天,我们就此别过吧。

王俊凯叹了口气,依旧抓着王源的肩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说。

“王源你听好了,这次一点都不巧,我是。”

王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时不敢相信王俊凯说的话。

“你……你说什么?”

“因为你是男生,所以我只好是同性恋了。”

“你……你……我……”王源结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耳朵却先红了。

王俊凯渐渐松了自己抓王源的手,他可以想象到王源心里的波澜起伏,身边的人竟然对自己有这种龌龊的想法,是有多恶心。

可是王源手快于心,已经先一步又抓回了王俊凯的手,恐怕他远离一步。

王俊凯任他抓着,嘴边泛起一丝苦笑,“王源儿,你这样……我会多想……”

“王俊凯!”王源忽然用力推着王俊凯,把他的两只手摁在了墙上,垫脚就吻了上去,“可以,可以再深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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