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源上草 24
(二十四)
王俊凯上车以后，两人没有说话，车里很静，气氛有些不对。
王俊凯看王源似乎情绪不太好，可他很少摆脸色的。
“怎么了？”王俊凯问他。
过了很久，王源才张口，却不是回答。
“王俊凯，你今晚不用学习吗？”
“学，周末试卷要做。”
“在外面耽误时间太久了。”
“今晚能做完。”
“以后不要这么晚回家。”
“时间还早，入冬了天短而已。”
“天黑不安全。”王源始终冷着脸。
“王源儿，你到底想说什么？”王俊凯扭头看他。
王源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骨节发白，他看了王俊凯一眼，对方一脸自然，完全没有因为被他撞见和女生有过于亲密的接触而显得愧疚和不自在。
王源压了又压的那句话终于还是没忍住脱了口。
“王俊凯，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
“什么样子？”王俊凯不明白。
“我是说，你和女同学注意保持距离。”王源无奈，只好说得更直白一些，心情却因为王俊凯表现出来的无所谓更差了一些。
王俊凯这下明白了，王源在说刚才季雪亲了他的事，但又不是自己主动的，虽然他也挺惊讶甚至有些讨厌季雪这样突然袭击的。王源现在是来以老师的身份对他说教了么，本来这段时间就够郁闷了，这激起了王俊凯的反骨。
“我和季雪谈恋爱，你不是知道么。”王俊凯没好气地说。
这一句把王源堵得没话说了，是啊，自己是知道的，而且默许了。王源没再回答，心里却更加憋闷又找不到发作的理由，车子开得飞快。
“你刚才怎么正好在附近？”王俊凯问。
怎么在附近……王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附近，从学校出来，路过了自己家的小区却没有进去，一想到王俊凯去送季雪回家了，就有些坐立不安。王俊凯不回去，自己回家也没什么意思。于是，王源就开车沿着家门口的地铁线一路往前走了。现在想来，自己这是因为王俊凯做了件多么荒唐和愚蠢的事啊，王源脸色略显尴尬，没了刚才的气势，可王俊凯刚才的行为还是让他无法接受，一时心里又纠结起来。
王俊凯借着窗外的路灯，看见王源变了又变的表情，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和王源吵架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有些尴尬又有些倔强。
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就这么一瞬间，王俊凯的心忽然柔软下来，那时候多好啊，每天都有很多期盼很多惊喜，每发现一点王源不一样的地方，都足够他开心和满足好久。
王俊凯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又轻轻地揉了王源的脑袋。
王源显然被惊到，现在不是在吵架么，怎么王俊凯突然做这个动作。他扭头看到了王俊凯温柔的眼神似乎是注视着他，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那一眼，仿佛有着巨大的魔力，快要将他的灵魂都吸噬进去，而王源又很怀念王俊凯这样专注而温柔的注视。他们好像很久都没有好好相处了。
好好相处，不是平平淡淡，和平相处，而是他已经习惯的那些亲密。但，这种想法似乎又不太对，他一个成年人，为什么，竟然有些依赖一个高中生的存在呢。
王源有些手足无措，强装镇定回过神来，慢慢把车停在了楼下。
两个人各怀心事，却默契地一前一后上了楼，昏暗的楼道里，只剩下了微微的喘气声，简陋的六层楼梯，却像是通往幸福的专列，王俊凯就跟在身后，放学时的那些失落和焦虑全都烟消云散了。王源安下心来，向后伸手攥住了王俊凯的手腕。
这好像是王源第一次，不是因为担心他的睡眠，主动去握住他的手腕，王俊凯反转手掌调整了一下就和王源的手拉在了一起。
温暖而有力的手掌，王源用力攥了攥握得更紧了些。
进门，换衣服，写作业，做饭，吃饭。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按部就班地做着。
暂时风平浪静了，王俊凯乖乖地回来了，好好吃饭了，认真写作业了，可王源心里惦记的事还是过不去，捧在手里的书半天也没翻一页。
“王俊凯。”王源干脆把书放在床上，靠在床头，下了决心似地看着王俊凯。
“嗯？”王俊凯停下了写卷子的手，扭头看他。
“耽误你一会儿。”
“你说。”
“以后能不能，不要和女同学做那么亲密的动作？”
王俊凯听出来了，他还在说刚才那件事。
“为什么？”
“影响不好，你毕竟是学生。”
“影响谁了？”
“影响……影响其他同学，这是不好的示范。”
“刚才在校外没有其他同学。”
“以后在学校……”
“谁被影响了说明他定力不够，有本事去搞好自己的成绩。而且，学校里这样的情况还少么。”王俊凯干脆放下了笔认真地看着王源，就算他没有真的在谈，也要改变他这种看法。
“你真的喜欢那个女孩？”王源坐直了身体。
“你为什么这么在乎？”王俊凯把椅子调整了位置，面对着王源。
“我……”王源被王俊凯这样看着竟然有些心虚，是啊，他为什么要在乎这件事。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王俊凯突然不想再隐瞒什么，他低下头说：“季雪说喜欢就是想见到他，想时时刻刻在一起，想让他高兴，好的东西都想给他。”
“那，你有这样的感觉吗？”王源紧张地问，却有些害怕听到王俊凯的回答。
王俊凯抬起头看着王源，“我……”
“嗯？”王源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王俊凯终于点了点头。
王源听到到自己的心呼地一声像跌进了谷底，快速坠落的恐惧和绝望，让他忽然脱力地靠在了床头，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王源儿。”王俊凯从椅子上站起来，单膝跪在床头，认真地看着他。
这么些天了，王俊凯一直不敢直视王源的眼睛，心里的冲动，怕一不小心就湮没了理智，把他荒唐的猜想都变成现实。一直自己捂着，摁着，像一只迷了路的小兽，在森林里独自摸爬探索，他甚至有一刻想过，不如就和季雪在一起，这样是不是就不再有这样的迷茫了。
两人相处这么久，王源处理事情的方式和风格影响了他，他渐渐地学着去考虑他人，去沉稳做事，去宽容生活给他的残缺。可今天，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王俊凯想要自己一个人解决的问题一下子就成了燃烧在心头的一团火，在王源面前，他总是不能保持足够的冷静。
王俊凯干脆俯下身抓住王源的两只手腕，再靠近一些，就闻到了让他有些想念的雏菊的香气。
王源似乎忘记以往这种近距离感给他带来的忐忑或羞耻，已经被巨大的悲伤笼罩的眼睛，也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和王俊凯对视，他知道，这种渐渐缩小的距离之后，王俊凯会做什么，他竟然有些期待，甚至带着最后一次的绝望和放肆。
“王源儿，想要吻一个人，这算不算喜欢呢？”王俊凯的声音低不可闻，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无奈地倾诉，他似乎并没有想要什么回答，就吻上了那个想念很久的唇瓣。
王源闭了眼睛，松了牙齿，主动接受了他，以往王俊凯要磨很久才能趁机钻进去的舌头，今天毫无阻碍地就扫过了王源的全部领地。不是挑逗，不是占有，王俊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委屈，一点一点通过舌尖传达给了王源。
这样的王俊凯，无疑给王源的悲伤和绝望里又加了一丝心疼，他想起那个第一次在车里莽莽撞撞地吻了他的王俊凯，又想起那个一把把他推在墙上疯狂发泄的王俊凯，而这样有些单纯稚嫩又有些勇敢无畏的王俊凯，将会是最后一次吻他了吧。王俊凯有了喜欢的人，就会渐渐明白，这样的吻除了那个人，是不能随随便便给予的。
王源抽出手臂，双手搂了王俊凯的背，把他拉进一些，然后仰起头回应了他。
王俊凯感受到被他缠住的舌头，仿佛重新灌注了生命力，像一簇跳动的火苗，缱倦，试探，追逐，所到之处火光四射，一路燃烧到了他的心口。
惊喜，沉醉，疯狂，王俊凯本能地一手搂了王源的腰，一手托了他的后脑勺，用力往自己怀里带，尽管已经胸膛贴着胸膛，但好像还是不够，一定要将人揉进自己的心里，狠狠地留下烙印。
直到两个人都快要喘不过气来，有些轻微的晕眩，王俊凯才放开了王源，贴着他的鼻尖喘息。
恢复了平静，失落和悲伤又涌至心头，王源搂着王俊凯的指尖有些发烫，无所适从地收回，他低下了头，想尽快收拾好自己，不要让王俊凯看出什么端倪。
“王源儿，你骗我。”距离太近，王源看不清王俊凯是什么样的表情。
“什么？”他想拉开一点距离。
“这才是接吻，你一开始就在骗我。”王俊凯又吻了一下他的唇瓣。
王源有些颤抖，王俊凯果然还是发现了。他紧张地推开王俊凯，“不是故意要骗你，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呢。王俊凯，到今天你应该什么都明白了，那以后就不要再和我做这件事了。”
“你早就明白？”
“明白什么？”
“喜欢一个人，才会想要吻他。”王俊凯抓住他的一只手，“我找了很久的答案。”
王源一瞬间脸色惨白，他明白，但却从来没有拿这把标尺衡量过自己和王俊凯，本来就不可能会有悬念的师生关系，怎么会和感情这种事沾边。可是，现在王俊凯提醒了他。
“不，你不是喜欢那个女生吗，你说的那些感觉，时时刻刻想要在一起的……”
“有过，但都是对你，王源儿，我试过了，也挣扎过了，但只想吻你。”
王源的心仿佛瞬间走过了地狱和天堂，落差太大让他有些来不及思考。他的那些绝望和悲伤，原来只是因为怕失去。他的不安，是因为他喜欢上了王俊凯，他的学生！
刚刚尝到的满足和幸福，仿佛一瞬间被冷水泼醒。
“不，王俊凯，这不对……”
“王源儿，我纠结了这么些天，不敢确定，就是因为怕你说这句话。”王俊凯有些委屈，“可是，你为什么要回应我？”
王源扭头，不敢去看王俊凯的眼睛，他所有超越王俊凯的阅历和知识现在都不管用了，要怎么解释。
“你吃醋对吗，因为季雪吻了我。”王俊凯一手托住王源的脸迫使他看向自己，“王源儿，你喜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