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源上草 16
(十六)
雨下了一夜，早晨伴着朝阳的升起，天放晴了，明亮的光线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王俊凯醒来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要抬起的手臂受到阻碍，扭头才发现旁边还睡着王源，安安静静地缩成一团，一条手臂压着他的手，热乎乎的。王俊凯这才想起来昨晚的事，嘴角微翘挂了笑，侧身用空出来的手揉了揉王源的脑袋，柔软的发丝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王源似乎被吵到了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王俊凯笑了笑又躺了一会儿就起身洗漱，然后拿了车钥匙出门了。
王源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空了，跑到另一个卧室也没有人，王俊凯走了？心里竟然有些失落，又仔细查看了一圈，发现王俊凯的书包还在，才放下心来。王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失落的情绪，也许是因为王俊凯到底还是个学生有些不放心吧，王源安慰着自己，他应该只是临时出去了。正想着，就看见王俊凯拎了几个袋子回来了，接过来一看，是早餐还有一些书。
“快吃吧，今天早晨你不用做饭啦。”王俊凯把早晨摆上桌。
“你去哪了？”
“书店。”
“买的什么书？”
“教科书，教参，练习题。”
王源一手拿着油条，腾出另一只干净的手去翻那些书。
“这是高三的，下学期才学，你买他们干嘛？”
“反正也没事，学呗。”
“王俊凯，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嗯，但还没完全想好。总觉得应该活得更充实些，先准备了也没错，选择余地大一些。”
王源发现，其实王俊凯要比他想象中更成熟一些，也许他习惯了所有的事都是自己打算，即便因为年龄和阅历的问题有所限制，但他不会因为这些而阻挡了向前的脚步，比如现在，也许想法还不成熟，可他已经开始准备让自己更加强大了。
“有需要的时候告诉我，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王源说得很诚恳。
“嗯。”王俊凯点点头也开始吃早餐。
平平静静的一天，王源看书备课，王俊凯学习，共用一张桌子到也没有互相打扰。看着这样的王俊凯，王源突然想到其他老师对王俊凯的那些评价，多多少少是有些误会的。王俊凯不是那种横行的校霸，更不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他要和谁过不去一定有他的道理，虽然有的时候方法有些幼稚，可是，他毕竟还只是个高中生，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经历，这样的父母，有谁真正地去理解过他在乎过他的内心呢。也许很多人止步于一开始的师生对抗，就做出了判断，就像一开始他和王俊凯的关系，王源觉得，再也没有人会比他被整得更惨了，他有些庆幸，还好没放弃，才能拨开云雾看到这样的王俊凯。
王源不太清楚他现在是不是才真的带了“有色”眼镜看人，但确实有私心是无疑了，因为现在他觉得就算王俊凯有时候会无理取闹，也是有那么些可爱的。
傍晚的时候王俊凯回了家，明天周一，他需要换衣服。
躺在家里空荡荡的大床上，王俊凯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了。家里很大，房间很多，人也多，却没一个和他聊天，什么事都有人打理，而他只需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以前还没觉得怎样，现在却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乏味。
除了学习和玩，王俊凯发现他好像什么都不会。而王源会洗衣，做饭，擦地，甚至换吊灯。这才是有人情味的生活，虽然有的时候自己动手有些麻烦，还浪费时间，可他竟然渴望着那样的生活，哪怕看着王源做，也觉得很充实。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让他在半夜里像打了鸡血似地激动地从床上翻下来，把自己的衣物用品一股脑全都塞进了车的后备箱，做完这一切才满足地躺回床上安静地睡去。
王俊凯今天上课很认真，连闫晓曦都觉得他像换了个人似的，在办公室里惊讶地和王源提起，王源像是早就知道似的，也只是微微一笑。
“王源，你似乎和王俊凯关系很好？”
“还好吧。”
“天哪，你是怎么和他这样软硬不吃的性格搞好关系的呢？”
王源一下子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好像也没有刻意去做什么拉近关系的事，一切都像是顺其自然就走到这一步了。
王源摇摇头。
“别谦虚啦，你肯定有什么办法的。”闫晓曦笑着轻轻推了一把王源的胳膊。
还未等她收回手，办公室门就被推开了，两人扭头，看到王俊凯站在那里。
“吃饭了。”王俊凯面无表情。
楼道里熙熙攘攘，原来已经下课了。王源想起来是和王俊凯约定好一起吃午饭的，但王俊凯好像不怎么高兴。
闫晓曦一头雾水，王源却马上站起来向王俊凯走去。
“王老师，一起吧？”闫晓曦也站起来。
王源刚想说好啊，就被王俊凯拽着往前走了一大步。
“闫老师找别人一起吧。”王俊凯丢下一句话。
“这样不太好，王俊凯。”王源和王俊凯一起往食堂走着。
“你跟她关系很好？”
“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有什么好不好，不过，吃个饭应该……”王源看着王俊凯明显冷下来的脸就没有说完。
“我不喜欢她。”
“她今天刚夸了你上课认真。”
“我上课认不认真和她没关系。”
“……”王源不知道王俊凯又别了哪根筋了，也不好再多劝，王俊凯认定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只要不影响他学习，就随他吧。
坐下来吃饭的时候，王俊凯的脸色依旧不太好。
“你今天怎么没穿白色？”
“啊？”
“不是说不再给你弄脏了吗？”
“呃，习惯了，早晨没想那么多。”王源看着王俊凯还在盯着他，又补了一句，“明天好吧。”
王俊凯此时才露出了一丝笑，说：“嗯，我会监督你。”
不知道王俊凯为什么对他穿白裤子这件事这么执着，反正穿什么都无所谓，何不让他高兴点呢。王源好像在很多事情上都是愿意牵就王俊凯的，只要他多开心一些。
“今天中午你可以多吃点儿。”王俊凯夹了青菜给王源。
“啊？”
“一会儿跟我去睡觉。”
“跟你睡觉……”不知道为什么，王源觉得这句话有点羞耻。
“王源儿。”王俊凯突然凑近他，笑得有些痞，“你想什么呢？”
“没。”王源赶紧摇摇头，低头吃饭。
“不是你说的吃多了会困么，困就睡啊。”王俊凯看他这个样子突然心情好了很多，吃完饭就拉着王源往外走。
“王俊凯，干嘛？”
“去车里睡，还是给你找个休息室，你说。”
“不用这么麻烦吧？”
“怎么不用，你还想回办公室趴着啊。”
“大家都是这么着的……”
“不行。”王俊凯说的坚决，语气里没有一丝容人反抗的余地。
“呃……那，那去车里吧，找休息室太麻烦了，好像我很特殊。”
“你本来就挺特殊。”王俊凯笑着拉着他就往车库走。
王源刚坐上去王俊凯就启动了车子，直接开到了学校后面的林荫路上，这里中午没什么人，很安静。
“这里好么……”
“附近都没什么人，你就安心睡你的。”
“你呢？”
“我中午从来不睡，做会儿题。热吗？热就开空调。”
王源摇摇头。
王俊凯降下了玻璃，手臂越过王源的大腿帮他把座位放平，虽然只有一瞬间，王源还是闻到了王俊凯衣领上淡淡的香味，是一种让人很安心很舒服的味道。
“好香。”王源不自觉说出了口，然后才开始后悔这句话的越界和不合身份。
“什么？”王俊凯抬起头看到王源有些局促的眼神。
这距离太近，近到王源可以一根一根地数清王俊凯眼睛上长长的睫毛，这样的紧张似曾相识，就像当初王俊凯拉着他的手摁在自己的腹肌上。王源赶紧闭上了眼睛向后躺去。
“没什么，我要睡觉，你别说话。”
“闭个眼睛要那么用力？”王俊凯笑着看他明显是找了借口的。
王源不理他，心理还在纠结，为什么有的时候和王俊凯的相处会突然变成这样奇怪的气氛。
王俊凯拍拍他的腿示意他放松下来，就转身调了座位，拿出习题垫了书趴在方向盘上做起来。
十月的风里带了丝丝凉意，午后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荫稀稀落落的撒在车顶，车里温度刚刚好，时不时有风穿过，掀起练习册的一角，发出沙沙的声响，王俊凯扭头看看王源，胸口缓缓起伏着，还好已经睡熟了，抻平了王源被风吹起的衬衫，王俊凯看着他安稳的睡颜出了一会儿神，又转身埋身题海。
一点五十的时候王俊凯叫醒了王源，开车又回了学校。
下车的时候，王源还睡眼惺忪，脚步虚浮差点摔倒，还好王俊凯及时拉住了他，又帮他理了理头发。
“比在办公室睡得好吧？”
王源伸个懒腰才精神起来，“嗯，舒服。”
“放学等我，别忘了我还补习呢。”
“嗯，好。”
两人在办公室门口说了拜拜。
王源刚进办公室，就听见几个老师讨论的正激烈，王源隐约听到了“开除”“违法”几个字眼，女性总是那么爱八卦，王源摇摇头回自己座位上打开练习本准备看作业。
过了一会儿，闫晓曦捅了捅王源的胳膊，“王老师，你知道吗，我们临市一位教师因为给学生有偿辅导功课，被举报了，现在从教育局局长到科长校长全都跟着一起遭殃了。”
“有偿辅导？”听到这几个字王源心里一惊，因为工作经验有限很少接触这方面的事，竟然这么严重。
“嗯，听说还是家长求老师补的呢。所以咱们以后一定要引以为戒，不要随随便便给学生补课。你刚工作对这些事还不是特别了解，这种党风党纪问题千万碰不得。”
“……”王源听到补课两个字就走了神。
每天王俊凯就缠着要补课啊，虽然没有真正补过，大多情况下是王俊凯自己写作业，他顶多是陪着学习而已，但王俊凯天天把这两个字挂嘴边，难免让人误会。
“那个老师辅导，不是两厢情愿的吗，为什么还会被举报？”王源扭头问闫晓曦。
“谁知道是不是同行或者同学眼红啊！这年头没事找事的人多了去了，防人之心不可无。”闫晓曦压着声音说。
王源点点头，感觉后背一阵凉嗖嗖的。
下午放学的时候，王俊凯在办公室门口等他，王源出门看见他，就赶紧拉着他下了楼。
“王源儿，你急什么啊，有事？”
一直到上了车，王源才说：“以后别在学校说我给你补课啊，而且也没补过……”
“为什么？”
“现在教师补课这事好像挺敏感的，虽然我也只是个实习生，不至于违法乱纪什么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没把你当老师啊……”
王源简直想翻个白眼，“王俊凯，你确定咱俩说的是一回事？”
“不是吗？你不也是个学生吗？”
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嗯……反正影响不太好，容易让人误会。”
“没事，放心吧，我以后就问你，回家吗？”
“啊？”
“王源儿，麻烦你以后收留一下我。”王俊凯开着车冲他坏笑。
直到回了家，看王俊凯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行李箱，王源才明白了，王俊凯说的收留是什么意思。
“是，是住我这啊？”
“怎么，你嫌弃？”王俊凯说着就露出了一脸失落的表情，他停下脚步，抿着唇，看着地面。
看着这样的王俊凯，王源一阵心疼。
“不嫌弃不嫌弃，你住这吧，想住多久住多久。”
“真的？”王俊凯抬起头看着他。
“真的！”王源说得信誓旦旦。
“好！”王俊凯开心提着行李箱就先一步上了楼，“今晚吃什么啊，王源儿。”
王源突然有一种被鳄鱼的眼泪骗了的感觉，又愣了一会儿，才觉得醍醐灌顶了！
“王俊凯！你说的补课其实也只是个借口吧！”王源冲着楼梯上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