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源上草 3
(三)
王源不知道李老师和王俊凯谈了什么，也许还是因为他的个性最近又犯了什么边边角角的事。在王源眼睛里，充其量也就是“边边角角”了。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替王俊凯开脱，也许，是因为那天在课堂上，看到了王俊凯眼睛里除了冷漠以外还有一丝未来得及隐藏的孤独，虽然王俊凯总是被前呼后拥的。
这几天零零碎碎的在办公室也听了些别的老师偶尔对王俊凯的评价，王源觉得也没什么，毕竟还是高中生，他还能怎么大逆不道呢。
倒是王俊凯的语文成绩让他有些担心，对于一个学霸来说，折在语文上，这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吧，还折的这么彻底，所有主观题都不得分。
距李老师叫王俊凯也有几天过去了，王俊凯上课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有的时候干脆睡觉，王源觉得也许该和他交流一下了。
在黑板上写下最后一个字，断了一截的粉笔拿在手上一起放回了盒子里。再抬头的时候，果然看到王俊凯趴在桌子上。
“王俊凯。”其实王源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
黄伯羽用脚踢了踢王俊凯的小腿，王俊凯翻个面不再朝着窗外，没睁眼，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王源从讲台上下来，朝教室最后一排走去。这下全班同学都停笔了，视线跟着王源移动，最后停留在王俊凯身上。
王源一向好脾气，从来没有在课上刁难过谁，有不遵守纪律的也能言语间给个玩笑似的提醒，让对方不好意思再继续。但，到现在为止，还没遇上王俊凯这么不识眼色的。
大家一方面习惯了王俊凯从来不把老师这回事放在心里，一方面又好奇一贯和善的王老师会不会被这种公然挑衅激怒。
黄伯羽用力晃了晃王俊凯的肩膀，“嘿，哥们，别睡了。”然后冲着王源诡异一笑。
王俊凯这才感觉到头顶一片黑影压下来，本来满是汗味闷热的教室里却突然有一股淡淡的雏菊的清香扑面而来，又随着吊扇呜呜地吹动在周身四散。他睁开眼睛，抬起头，就看到王源好看的脸。
是真的很白。
王俊凯有些懵，他扭头看看黄伯羽，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王俊凯明白了，王源大概要行使教师权利了。他甩甩被压得贴在脑门前的刘海，无所谓地站了起来，盯着王源的眼睛，面无表情。
王源刚才离他很近，西裤基本上贴着他的桌子，王俊凯趴着的时候，还没感觉怎样。可现在王俊凯一站起来，高他半头，还一脸冷漠，王源突然有些不适应这个距离，他稍稍后退一些，面带微笑：“下节活动课，你来办公室找我一趟。”说罢转身拿上课本说了句下课就走出了教室。
唇齿间真的是雏菊的味道，王俊凯吸吸鼻子。
有口哨声响起。
“恭喜啊，终于被翻牌子了！”黄伯羽站起来拍拍他的肩，幸灾乐祸，张嘴就没好话。
“小绵羊与校草的对决。”刘洋也凑过来：“等你好戏！”
王俊凯耸耸肩推开他们沿着过道朝前门走去，一路有几个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风萧萧兮易水寒！”黄伯羽在他出门前喊了一嗓子，惹得全班捧腹大笑。
“老黄你还会拽文呢！哈哈哈。”
王俊凯出了门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才朝王源办公室走去。和这个老师，还没有过什么过节，王俊凯也不是那种朝谁都火冒三丈的性子，况且，王源刚才的态度，一点也没有要惩罚他的样子，挺奇怪的。当然能让王俊凯乖乖去的最主要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王源长的好看吧，怎么说呢，就挺像同龄人的那种单纯的好看，他身上一点也没有老师的古板教条以及我是你老师，我说的都对那种专制的感觉。
可那又怎样呢，王俊凯这几天心情不好，根本没心思学习。
办公室门没关，只有王源一个人，王俊凯看到他的桌子上一个玻璃杯里，泡着的菊花，浅黄色，绽放得正好，怪不得。
他抬手敲了敲门，没喊报告。
王源扭头就是一脸微笑，指指闫晓曦的位置让他坐，王俊凯撇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他想说，有事快说，并不想坐下来促膝长谈，也没心情因为上课的事周旋。还没张嘴，王源就笑着说：“站着好像我要训你一样，坐下吧。”
难道不是么？王俊凯抿抿嘴，干脆坐了下来，闫晓曦调的椅子有点低，王俊凯坐下去之后，两条长腿就显的有些无处安放，他干脆撇开两条腿，收在椅子两侧，两只胳膊撑上去，塌下腰低头盯着地面，一副拒绝交谈的样子。
“王俊凯，你讨厌上我的语文课？”王源觉得像王俊凯这样聪明的学生用不着拐弯抹角。
讨厌谈不上，开学到现在，他还没听过呢，又何谈讨厌。王俊凯摇摇头，接下来应该就要问他为什么课上睡觉了吧，呵。
“那就好。不过，你好像从开学起就不开心。”王源说起了别的事。
王俊凯有些惊讶，他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就看尽了王源的眼睛里，挺真诚的。上课睡觉这事，就算完了？
“愿意让我帮你分担一下吗？”王源盯着他的脸，想看到他情绪的变化。
王俊凯面无表情的又摇摇头，看向窗外，眼神没有焦点，还有老师会关心学生的心情么。
“我去找过李老师的，你的情况，我有一些了解。”王源不紧不慢地说着，王俊凯却猛然回过神来看着他，那眼神里惊觉像一只和猎人对峙的小豹，倔强而机敏。
“你数理化成绩都那么好，唯独语文和英语，我想，以你的智商，应该不是不会做对吧？”王源试探性地问。
王俊凯不说话，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这话和李米说的是一个意思，果然老师都一样么，都是一副我什么都知道，我比你有经验，你听大人的才对的样子，王俊凯烦透了这样的嘴脸，我自己的事，为什么需要你们来指手画脚。现在做老师的，竟然都愿意把自己的学生往外推了，我出不出国，干你们什么事，王俊凯想到这里，已经一脸厌恶了，开学那天在校长室的对峙还历历在目。
王源语气软下来：“王俊凯，别耍小孩子脾气，成绩是你自己的，前途也是你自己的，你这样耽误自己还不如……”
“还不如端正态度，把握住这次机会，毕竟国外那个学校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李米当时的话，一字一句都让王俊凯觉得恶心，把握机会？呵，应该是他爸和那个狐狸精想把握机会吧，还有脸让他身边的人来一个一个劝。
王源现在的语气和说的话与李米如出一辙。
“够了！”王俊凯突然没了耐心，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击力使得椅子突然向后滑去撞到墙上，“我的事还不用你们管，不过是校长的走狗，都一样。”王俊凯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王源大吃一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突然站起来向前几步抓住了他的手腕，“王俊凯，我话还没说完，你对人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吗？”
王俊凯扭头：“尊重？你又懂什么是尊重，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呵，算了，你还是安安生生当你的小老师吧，没事逞什么能。”
“王俊凯，逞能的是你吧，不尊重人的也是你吧，你那天在车库门口，又算什么尊重！”王源被王俊凯那句话呛的脾气突然就来了。
王俊凯停下来，转过身，“车库门口？”
王源有些后悔自己一时没有把持住，其实那件事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啊，果然冲动是魔鬼，冲完就后悔，他一个老师跟学生较什么真呢。
王俊凯见王源不说话而且一张白净的小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怒气，反而有些懊悔。他向前一步，盯着王源，努力回忆，他这学期确实开过一次车来学校。那天早晨……想起来了，是有个傻瓜站在车库门口来着。
“自己傻还怪别人？谁没事会站车库口？”王俊凯轻蔑一笑。
“那是因为……”第一次来学校。距离太近了，王源不自觉地后退，话说到半截又觉得自己确实挺傻的，王俊凯不把他当老师，他也就不把自己当老师了吗？面对着这样的王俊凯，他还解释什么呢，只会颜面尽失吧。反正他也不擅长吵架，算了。
“希望你以后，上课好好听讲。”趁王俊凯还没走，王源干脆直白的叮嘱了一句这次谈话最主要的目的，虽然，很显然，是谈崩了，但还是要说出来吧。
王俊凯戏谑地看着他，王源眼睛里好像跳动着星星，像一只被扼住了喉咙却还劝老虎改邪归正的兔子，惊吓中不忘主持正义。不过应该是无话可说，只好靠一句苍白的话语挽回老师的颜面吧。
“好！”话刚说完，王俊凯就转身举起右手背对着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走出了办公室。
王源一屁股坐下来，王俊凯刚才充满戾气又有些戏谑的眼神，让他差点忘记了，自己是老师，而他只是一个高中生。要命的是，他竟然怂得还差点忘了叫他来谈话的目的，王俊凯三言两语就把他所有的思路都打乱了。王源揉揉发紧的太阳穴，突然想起来早晨自己还替他担心呢。
唉，这难道就是工作和求学的不同吗，总是要因为一个角色担起一份责任，虽然忍辱负重这个词有些重了，可，王俊凯刚才真的不是在侮辱他吗？
……
王源甩甩脑袋，想什么呢，别玻璃心了，他不过就是个高二的学生，表现得再难以接近，身体也不过还是个青春期的孩子，何况，他刚才不是答应了一个“好”吗，不管是真是假，总是一个“好”。
王源嘴角扯出一个笑，开始收拾桌子，快要下班了。
最后一节活动课，班里有人出去，有人在上自习。王俊凯回到班里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他，人天生好奇，何况是王俊凯和王源的对峙呢。
王俊凯跟没事人似的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收拾书包。
“怎么样？战果如何？”黄伯羽搭上他的肩膀。旁边的人也都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王俊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看向他。
“懂了懂了，K.O！”黄伯羽朝旁边的人比了个手势，大家心下了然。
“果然，还是没有校草对付不了的。”
“就是，王俊凯可大神级的呢。”
“唉，我还以为小王老师会与众不同呢。”
与众不同？王俊凯细想，确实还挺与众不同的。不过，他怎么也会像其他人那样插手他的事呢。想到这里，一堆烦心事又涌上心头，王俊凯收好了书包，往肩上一甩。“先走了啊。”
“还没放学呢，王俊凯。”班长许晴低头做着作业不忘提醒他。
“得了吧，他什么时候等过放学点啊。”刘洋正好打球回来，满脸汗水，拍拍许晴的肩膀。
许晴抬头看看他俩，叹了口气，摇摇头。
